桐琴的春天多雨，阴冷。
百夫换下来的衣服又特别厚，洗了两次之后就坚持不住了，往旁边一扔，暂时不管了。千少看到之后，就一起塞进桶里面，拿到楼下去了。不一会儿，千少就提着一桶衣服上来，麻利地把衣服挂在卫生间。百夫坐在床上看着千少干完活，不急不慢地站起来，在房间里面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对千少说：“我觉得房间里面应该放一个晾衣服的架子，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就是两边支起来，中间横一根杠，衣服都可以挂在上面。”
千少把桶放到一边，看着房间里面空的地方，若有所思。过了一会说：“你说的那个东西我知道。”
第二天，百夫六点半左右起床，看千少没什么动静，就麻利地刷牙洗脸，然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天在下着小雨，百夫沿着墙边，走一走，跑一跑，来到了早餐店门口。买早餐的人已经把摊子围满了，百夫看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往人群里面挤。轮到百夫的时候，他要了两个包子，一块五，拿了一杯豆浆，一块钱。百夫付完钱，在店里面找了个座位，慢慢地把包子吃完，然后，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小店里面坐着的都是要一碗稀饭，切两块钱的饼，一起就着吃。那饼叫“酱饼”，烤熟之后在上面抹一层酱，闻着很香。之前在学校里面的时候，学校食堂里面有，百夫每次到晚上九点多，就会跑去切五块钱或者十块钱的饼，带回宿舍和大伙一块吃。但是，这家的饼看起来酱涂得不是很多，应该不好吃，百夫心想。
吃完早餐，百夫去到车间，跟着人家打了上班卡。然后，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掏出手机，刷着微信朋友圈。包装线那个大高个手里拿着文件夹走过来，大声地喝了一声：“集合来。”
车间里面的人一下子从各个方向围了过来。百夫走过去，不知道站什么位置，就在队伍的最左边最后一排站着。大高个看到百夫，特意安排他站到队伍最右边的第一排，和女孩子站在一起！百夫脸上很尴尬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老大不小的人了，老喜欢往女生里靠，只是大部分时候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得和男的站一起，这次居然如他所愿！
开始点名，每叫到一个人的名字，就得答一声到。叫到百夫了，百夫答了一声道，然后，好些人齐刷刷地往他这边看了过来，百夫一下子也搞蒙圈了。
点完名，大高个把文件夹合起来，立直身子，发号施令道：“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百夫又看到右边的人齐刷刷往他这边看过来。百夫这次没有蒙圈，也没有右边看。
“波速尔的各位同事，大家早上好！”大高个声音洪亮地跟大家问候到。
“好，很好，非常好！”大家不是很整齐划一地喊到。只有百夫还没搞清楚状况，嘴皮还没来得及动，别人都已经喊完了。
大高个向徐飞请示一下，没有什么要说的，就先解散了。
百夫走到自己的岗位，之前那个大姐过来帮忙理了一下材料，嘱咐百夫：“在开工之前把材料准备一下，呆会不会那么手忙脚乱。”百夫很感激地应了一下：“嗯”。
流水线开起来了，百夫刚开始为了跟上速度还是有点吃力，然后就想办法调整了一下拿材料的手势，干了一阵之后，百夫就顺手了，不但能跟上流水线的线速，还能找空档上一下材料。一下子，百夫自信心爆棚，偶尔还能抽空留意一下旁边的人聊天。
又赶上线上面没有车子流下来，百夫站在那里，听旁边的人说着话。一个胖胖的戴着眼镜的家伙跑过来，跟百夫打了个招呼：“唉，你跟去年在那边线头第一个人是什么关系？”
百夫愣了一下，那个家伙又接着说：“就是一个瘦瘦的，也戴着眼镜，和你还长得挺像的。”
这下百夫就猜到他说的是谁了。“那是我弟。”百夫笑着回答说。
那个家伙一下子就来劲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得意地说：“我就说嘛，看你们长得太像了。那你是你弟介绍过来的吧，他怎么不来？”
“我是自己找过来的，我弟也来这里应聘过，只是当时人已经招满了，他现在在一个叫什么金可曼的厂上班。”
“哦，你们家就你们俩兄弟吗？”
“嗯”
“你弟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闻百夫”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聊开了，听到百夫说出自己的名字，旁边一个检验员也插了一句：“你爸妈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啊？”
百夫已经被这个问题问了无数遍，不假思索地说：“大概我爸希望我能成为百里挑一的那个人吧。”
旁边的人都被逗笑了，那个胖胖的家伙调侃地赞了一句：“呦，你爸妈真牛逼。”说着，还往百夫伸出大拇指。百夫也跟着笑了笑，接着继续干活。
到九点多的时候，那个胖胖的家伙跑过来跟百夫说：“休息了，你抽不抽烟的？”
“抽啊。”
“走啊，下面有抽烟区，一起。”
俩人就一前一后往外走。
百夫之前有机会去到苏州的一家大型电子厂上了几天班。那边对抽烟管理特别严格。入职培训了时候，三番五次强调，抽烟只能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进行。在培训的第二天，就有几个人因为在厕所抽烟，触发了报警器，直接就被开除了，这个事又被当作典型，在培训的时候拿出来说了一下。那时候，百夫在想，如果在这里做个半年，估计烟都得戒掉了。
百夫跟着那胖子来到一楼门口所谓的抽烟区，不过就是一个简易的休息区:有一个雨棚，雨棚下面放了两张长椅，长椅中间放了一个装了半桶水的油漆桶。一群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也有蹲着的在那里吞云吐雾。
胖子走过去，跟其中一个人打了个招呼，让人家挪了挪，挤到长椅子上，掏出香烟，给百夫发了一支，自己点了一支抽了起来，然后掏出手机玩。百夫跟着一边抽烟，一边玩起了手机。
一支烟的功夫，时间就差不多了，俩人就一前一后上楼继续干活。
百夫之前在苏州电子厂的时候，第一次碰到做两个小时，有一次十分钟的短暂休息，来这里算是第二次碰到。再之前呆的那些厂都没有这样的福利！不过，这样的安排确实不错，一次短暂的休息可以让人得到休整，然后一个上午或者下午都可以保持好的工作状态。
为什么之前的罐头厂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呢？百夫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做鱼罐头的贸易，主要负责对代加工厂产品进行监控。有一次在福建漳州，那家代加工厂别说间休，整月整月的没有假，如果谁想休息就得请假。当时百夫跟自己的老板反应了这个情况，认为工人得不到休息，不但每天出勤的人数不稳定，而且，员工没有休整，员工就没有稳定的工作状态，最终会导致产品的质量容易出问题。老板一开始也赞同百夫的说法，后来也没把这事情当回事。有一次，产品又出了质量事故，厂方的总经理，品质主管和生产主管以及百夫这方包括老板和销售经理等，全部聚到一起召开会议，百夫在大家讨论得特别激烈的时候，忍不住把工作作息的问题提了出来，结果厂方经理就和百夫理论起来，最后，百夫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转身就走了，百夫也因此主动辞职，后来，之前的同事跟百夫聊天，总是会提到这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胖子跑过来跟百夫说：“哎，你中午在哪里吃饭的，要不要一起？”
百夫想也没想，顺口就答应了，刚好就被旁边一个头发立得老高的听到了，他也要跟着一起吃。三个人就商量着吃什么，去哪里吃，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