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言倚着桌喝着手里咖啡，可是古装男子用青瓷盖碗实在是让崔迟芊有点跳戏。不对不对，是咖啡本身跳了戏。崔迟芊抱着手看着芮言发呆，凭什么他就穿着锦衣长袍，而自己就是一身夜行衣？凭什么他头上束着玉冠，自己就是一个松垮垮的丸子头？不过平心而论，芮言也得这身装束才配得起他的脸，只是对比之下实在伤自尊。想当年在公司里各色美女明争暗斗，崔迟芊卯足劲也只挣得上个中等，后来在闺蜜小碗撺掇下花了大半年积蓄报了个高级个人形象定制班，恶补了两个月和名字一样高级的课程，终于在公司一众外协男的暗暗感叹之下勉强跻身公司颜值前十。若是现在让她好好拾掇拾掇，怎么也能跟素颜的芮言拼个高下——也罢，全副武装才敌得过他素颜，还比个什么劲呢？只不过作为女人在颜值上输给一男的，再怎么看得开也还是多少有些心疼自己。
崔迟芊这边正胡思乱想，芮言看着她时而蹙眉时而愤愤的表情悄然一笑，还真想知道这姑娘老是瞎琢磨些什么。只是眼下还有要紧事。
“王爷，咖啡也喝完了，我们来谈谈心如何？”芮言把几案上的书笔砚纸往一旁推了推，直接往上一坐，似笑非笑地看着清平王。
“得了，瑞炎，你也别再跟我装模作样地王爷长王爷短了，既然你我都不是此地人，就没有必要再绕圈子了。”
芮言挑挑眉，“王爷，我特别欣赏你这识时务的风范。那么请回答我第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是谁弄出来的？”
清平王摊了摊手。
“好，第二个问题，黑鲛珠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
清平王耸了耸肩。
“那么第三个问题，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清平王没有回答。芮言不满地皱眉：“刚刚还夸你识时务，怎么这么不配合？不如我们还是回到之前那个问题，王爷有没有去过京畿？”
清平王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从陆锡城那里找答案？”
“陆锡城给不了答案。他只是个影子。”
清平王和崔迟芊抬头瞪向芮言，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芮言直盯着清平王，“王爷，你还不想告诉我？坚守这个秘密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始作俑者？”
清平王又叹了一口气：“你为黑鲛珠而来，难道这个世界的存在对你来说就只有这一个意义吗？若你睁眼看看身边，你会发现更多的。”
崔迟芊看到芮言唇角勾起的不屑，她大概明白那意思。清平王分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只用这蹩脚的暗示，这样的对话一点营养也没有，就算说到天黑也只能是在原地转圈。看来不能放任他们回避重点了。
“那么王爷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有什么建议？”崔迟芊双手把峨眉刺往身后的门上一插，清平王应声一抖，脖子都缩回去一截。崔迟芊挺满意这个效果，朝着芮言抬了抬高傲的下巴颏儿。芮言会意，逼供同盟就此结成。
“我的建议早就说了，你们还是去找陆锡城要黑鲛珠吧，既然你们只是为了黑鲛珠而来。”
“王爷这个建议听起来很没有诚意呢。”崔迟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邪魅笑容，往旁边飘出一步，扶在峨眉刺上的右手稍一用力，一扇门赫然倒地，清平王又抖了一抖。
门外守着的小厮被吓得愣在当场，呆若木鸡地瞪着倒在面前的雕花门板。清平王恨铁不成钢地冲他摆摆手，小厮如得大赦一般逃开。
“王爷府里人员可真够精简的，连几个像样的护院都没有，要是我这样踢馆的多几个，您这王府恐怕就难保了。”芮言丝毫不掩笑意。
清平王无奈，在榻上正了正坐姿：“GM可不好当，要维持这么一个世界可没你想像那么轻松，多一个人就多耗一分力。又不能像你们随便弄个体验片段把人塞进去就不问死活。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崔迟芊细细想了想清平王的话，觉出些不对：“这么说王爷这是‘请君入瓮’？还是‘守株待兔’？莫非这世界还是私人订制？”
清平王又把崔迟芊打量了一遍，稍顷又转向芮言：“即使你不去找陆锡城，好歹也把这世界再仔细看一看，否则就算找到了黑鲛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崔迟芊向来不喜欢受人威胁，一听“否则”二字，便忍不住要顶嘴：“你又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再看芮言，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喂，难不成他真的知道？”
芮言没有应她，向清平王一拱手，“谢谢指点。那我们该从何处去？”
“四方皆可。”
“该到何处止？”
“到那处便知。”清平王答完便阖上眼，仍在榻上瘫作一滩，似乎是累过了头。
看样子是要走了。崔迟芊识趣地拔起峨眉刺，把地上的门板往旁边踢了踢，退出门外等芮言同行。
可是芮言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答案？问题又是什么问题？崔迟芊初时只觉得芮言是拉她来打发时间，可如今越来越觉得被搅进浑水里，就连芮言她也看不懂了。
看来除了GM之外，芮言对清平王的身份还有些别的猜测。细想来确实如此，陆锡城的存在使得这个碎片世界看起来就像为芮言专门打造的，与伍奚成一模一样的陆锡城，与芮言一模一样的谢瑞炎，若说是巧合——不，这根本不可能是巧合。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崔迟芊心里一惊，是奚成学长！陆锡城果然是奚成学长！一切只能作这种解释。她急于与芮言分享她的心得，匆匆转头，却正撞见芮言深锁的眉头。
作为旁观者，崔迟芊的疑惑、紧张和期待已经这么浓，作为亲历者的芮言又会是什么心情？其实芮言也算不上亲历，可是以旁观者身份看着与自己长相相同的人经历近乎相同的事，这样的旁观大概比亲历还诡异。崔迟芊同情他，明明是拉人来陪自己消磨时间，现在恐怕要被这个碎片世界好好消磨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