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那些日子几乎每天喝的酩酊大醉,谁也劝不动他上朝,每每嘴里念叨的都是湘儿,湘儿。即便她去劝时,也是会被元帝搂在怀中,任凭眼泪打湿她的衣服。
所有的人都因为父皇而乱了阵脚,没有谁会想到尊贵的公主起了出逃皇宫的心思。
因此她才有了遇到他的机会。
怀阳木然的脸上陡然落下豆大的泪珠来,噼噼啪啪落在地上,好像再也唤不起内心任何的涟漪波动。
原来,那个冲自己莞尔一笑的女子,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原来,这么多年的怀疑猜想,都在这一刻变成了真的。
她要如何从这样的变故里为所有人放声大哭,是为了失去挚爱的父亲,是为了从未说过一句话的母亲,还是为了抚养自己长大的皇后,亦或是为了现在犹不知情的皇兄皇弟?
她不知道。
原来所有的痛苦和因缘,可以跨过那么漫长的时光,叫嚣着把一切破坏殆尽。
杨幼禾叹息一声,怀阳那样张扬的性子,终究被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变故而变得脆弱敏感。她落在门上的手终于颓然落了下来。
转头面向神色恍然的灵鹫,轻轻开口:“你去查一查有关冉湘的事。”
“茵姐姐——”
“我不会有事。”她抿唇一笑,又轻轻点了点头:“他不会在众人眼下动手的。”
灵鹫迟疑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又向她做了一个多加小心的口型。杨幼禾心中一暖,落下的手又放在了漆红色的门上,一切都有开头和结尾,很明显,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在元帝的身上。
她其实很不愿在此时闯入,但若元帝此时清醒,为了几十年前的事而耿耿于怀不能开解,为了祁皓祁涟怀阳,她的胜算则又多了一些。
保桓殿的门相比起永和宫的要厚重许多,她推开时,并没有听到吱呀呀的响声。
怀阳父女静静的坐在画前,对于周围的声响仿佛充耳不闻,她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元帝的时候,怀阳还是躺在床上,一屋子的酒香,这个父亲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怜惜和不安。元帝好像在她的眼里从来都是一个慈父的身份,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她缓缓跪在地上,双手叠在额头前,郑重的向着两人行了大礼。
“奴婢参见太上皇,公主殿下。”
许久没有人出声,半晌终于听到元帝轻叹一声道:“你来了。”顿了一顿,转过头来,脸上不带任何多余的神色:“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罢?”
“是。”她回答的干脆。
“嗯。”元帝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轻轻用手掌捂住怀阳的眼睛,像哄小孩子入睡那般轻轻哼起了歌谣。
她跪在地上,看着怀阳在父亲的安慰下沉沉睡去,元帝起身,眉眼里带着珍视的笑意,一下子佝偻的身躯仍旧带着几分君王的沉稳,他想将怀阳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打了个趔趄,还是一步步的将她抱到了榻上,小心的展开被子,背着手看着她如花般的越加与她相似的眉眼。
“你想问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