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北王庭的小都督,怎么可能没有成过婚,”昌平说,“王庭和中原风俗迥异,武士会有很多女人,每一位行过成婚之礼的称为夫人,地位都是一样的,没有正式成婚的称姬妾,姬妾间也无身份差异。”
聘仪听着骇然,倒也饶有兴趣,继而问说,“那在您的宫室里,有几位夫人,几位姬妾呢?”
昌平摇头,“记不清。”
聘仪又问,“众多美人中,可有深得你心的?”
昌平想了想说,“有时候有,”见聘仪兴致满满,接着说,“她们中,有君侯给我的,有我征服异族的战利品,有钦慕我而来的……许多人与我仅见过几面,偶然一刻或许有动心的,拿来伴身几日,都不能长久。”
聘仪应承说,“小都督风流。”
昌平突然也问她说,“你可为谁倾心过?”
面对眼前这个救自己于危难,释自己于窘境的男子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聘仪的脸瞬间泛出红晕来,尴尬地侧过身去回避。
“你怕我?”昌平一边饮酒一边望着她,悠然说。
聘仪则低声说,“谢小都督几次救命之恩。”
“怕我也不是奇事,很多人都怕我,”昌平说,“可是我既没拿刀对着你,也没以凶恶之容示你,为何还怕我?”
聘仪说,“小都督威震四海。”
昌平起身掸了掸长袍,走时故意与她擦肩而过,借机说,“为何你对我的妻妾有兴趣,又不敢告诉我你对谁动了心呢?”说完,大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聘仪吓得慌忙收拾起茶碟,四下张望,唯恐微妙的心事被人洞悉。
00
南乡早闻讯昌平送提亲的礼来了。
近身侍女替她更衣梳妆。之后外间的侍女催了数遍,她不仅不出卧室,反倒数落了众人一通,紧闭房门。
不久,昌平一名提箱子的王庭武士威风凛凛地走来。小都督的随从见南乡不肯出来,昌平坐等着也尴尬,侍女又不肯再敲门,进退不是。
一炷香功夫,武士等得不耐烦了,要去叩门,被昌平一个眼色制止。
又等一刻,气氛更加凝重,昌平示意武士出门去等,自己在南乡卧石前站了会,确定里面没有动静,直接推开门。
红帐重叠轻烟幕,罗窗蔽光枕香梦。
卧室虽小,也无陈设,却别有一番妩媚风情。昌平放眼望去,才见南乡坐窗前塌上,闭目长思,手持金扇当玩物,身后刺绣华衣垂地三尺,一派富贵芳艳。
“昨日错怪妹妹了,”昌平说着走进屋去。
一片纱帐从房顶上飘下,落在小都督面上,他用手扯开却是越扯越乱。昌平素日里阅人无数,最擅长挑弄女子,如今在南乡闺房里,倒是要失准了。
见南乡眼都不睁一下,昌平又说,“都要成婚了,我们关系要还如此僵持,对你不利。”
南乡冷笑,“南乡过自己的日子,谁能影响我呢?”
“你不知道王庭的规矩,”昌平说,“你做了我的夫人,就成了王庭的人,王庭里,你活着就是为了取悦我,若失去了我对你的眷顾,你寸步难行,连君侯也护不了你。”
南乡说,“王庭的规矩和我无关。”
昌平说,“你可知君侯的女儿为何都死了吗,都是因为不得宠。一朝成婚,君侯的女儿不再是他女儿,而只属于所嫁的武士。”
“好奇特的风俗,”南乡讥笑,“难怪舅舅拼死不让母亲遂愿。”
昌平忽然抓住她手,盯着她眼睛说,“别这么不在乎。”
南乡同样冷厉地看着他,直到他松开手,缓下锐气来,才说,“小都督关心的人好像正是南乡要除掉的人。”
昌平说,“我警告过你,不要生事。”
“小都督也太过在意那对母子了,”南乡浅笑着说,“我若不除掉她们,日后哪还有我容身之地。”
昌平厉声说,“你就不怕我不碰你?”
南乡傲然一语,气贯长虹,“南乡就怕你碰我。”
昌平对着如此刚烈不屈的女子也不好动粗,瞪了她一眼,强忍着怒气愤然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随行的武士上来,指着提来的箱子问说,“这还送不送进去?”
昌平焦躁地说,“你看着办。”
“这属下可不敢,”武士说,“送进去也不见得收,拿回去也不像样。还请小都督示下。”
昌平本就心里恼,听这一段话更加烦,狠狠看了那人一眼,见此人一副严肃脸,丝毫不觉得异样,郁愤竟舒畅了几分,无奈地叹说,“又鲁莽,又不懂机变,难怪你这么久了还当不了高阶武士。”
谁知那武士又指着箱子说,“那究竟是要怎么处置?”
昌平戏说,“你就房门口,正好堵着那门,反正里面的人也不出来。”
那武士真就搬着箱子放到房子门口,恰好堵住进出的道。
昌平看着,不觉笑出声来,即笑这武士憨实,又笑这被堵上的门样子滑稽,倒也心情欢畅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