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渚无处可避,只得发力相击,两股内力碰撞,谁也不能进犯对方一分。
昌平想着自己与顾渚对招虽一时不能制胜,稍过片刻必能占上便宜,而君侯此时横加插手,摆明了是要借故有所行事,故不敢造次。
果然,几招下来,君侯一个疏忽,被顾渚一道虚掌击中,回身站定都便住手。
“来,”顾渚朝南乡挥手示意。
南乡笑意璀璨,用尽全力蹒跚着拥入他怀中。
“承君侯厚爱女儿,在下先带南乡走了,”顾渚朝君侯作揖,抱起南乡,推着轮椅出了王庭府邸去。
君侯惜败,小都督一言不发,在场的人自然无人敢阻,任凭这两人消隐永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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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后,君侯指明让庆云留下收拾残局。
娉仪已苏醒过来,看到御孤还活着,一阵欣慰,又见人潮退去,昌平黯然站在一角,想来是他方才手下留情了。
庆云将她安置在附近房内,先顾自处理杂务去了。
昌平回想之前那一幕,不敢置信自己竟对一个孩童起了仁心,尤其懊悔因此失去君侯信任而让庆云有机可乘,枉费之前惠安一事时布下的局。足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不由得心灰意冷。
庆云见他失意,过来说,“成婚之夜出这样的事实在遗憾。”
昌平本想讽刺他置娉仪于不顾,再想如今自己身份尴尬,故而忍下了,面无表情地走远。
待广场上人流散尽,庆云去君侯的寝殿回话。
君侯双眸紧闭,一手靠在桌上撑着脸,一手拨弄南乡饮下砒霜的酒杯,疲倦至极。有人走进他也没有反应,直到庆云喊一声,“君侯,”他才抬起头来,抽动了两下面颊,苦涩地说,“外边都好了?”
“都好了,”庆云说,“只有一事请君侯示下,是否要去找南乡?”
“不必了,”君侯话一出口,又突然换了一副口吻说,“你说呢?”
庆云说,“她宁死也要和娉仪同归于尽,找回来了,恐怕也不能叫她甘愿成婚。”
“性子这么烈,”君侯凝重地摇头,转了话锋又说,“她就那么喜欢顾渚,难道真让她和顾渚成婚?”
“南乡性情不正和君侯一脉相承。”庆云说,“何不放手让他们去,或许两人不合她就回来了,又或许真成佳偶也未可知。”
君侯听着面色更加忧郁,“可惜顾渚身残。”
庆云直言,“君侯是要身残的女婿还是要死了的女儿?”
君侯寻思此话,权衡再三也难下结论。他见惯了子女横死,却不曾遇到过子女为情所困,回想自己当年与兰成的纠葛,如今最后的女儿陷入同等境地,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庆云又问,“君侯可要杀娉仪?”
君侯一下子抬了头正眼盯这庆云看了良久,方才吐出几个字来,“你和她关系不太好?”
庆云正色说,“我不是重情之人。”
君侯说,“可是你放了惠安。”
庆云说,“惠安为我挚友,从前牵扯深厚。我若不放他,终究有所亏欠,我放他这一回,算是和他清了。”
君侯颔首,眼神里流露出赞许来,“让你以身相救的朋友多吗?”
庆云答,“之前有惠安与顾渚,如今仅剩顾渚。”
“好啊,”君侯不禁赞出声来了,又问,“我若要你杀了娉仪,你做得到吗?”
庆云想了片刻,郑重答说,“做得到。她推顾渚下悬崖之后,我就和她两清了,只当她作陌生人。”
君侯满意地露出笑意来,只带过一句,“姑且留着她吧,也不是要紧的人。”
庆云说,“可是南乡拼了自己的命也要她死。”
君侯却连连摆手,“南乡也不是要紧的人。”
庆云难以置信地哑然了,他明明听得清楚,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个父亲能如此说最后的子嗣。
君侯反问说,“南乡于大局无用,不是吗?”
庆云连连点头,再次震惊于君侯的心胸,刚要退下,君侯侧过身子,重新打起精神来,唤他坐到对面,说了一桩军机要事来。惠安回到南地后,连结许多大族对抗王庭。如今大部分南方贵胄因家族被王庭武士血洗过而对王庭怀恨在心,誓要报仇。
君侯问庆云,“此时爱侄看来,要如何应付?”
庆云明知君侯早有定论,有此一问无非是考验自己,然而一旦话说出口,又不能更改,略想了片刻,故意将话说回给君侯,“王庭无敌,何惧南地一些乌合之众。”
“谁都不能威胁王庭,”君侯说,“那就杀光了对王庭心存不轨之心的人。”
庆云握拳在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肃然应承,“君侯睿智。”
君侯笑了一下,甜而得意,挥手让他出去后,独自在殿内静坐,闭目长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