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十分,日头当中,因是初春暖阳,倒也不觉得格外刺目。沂山脚下集市上,出现了三个年轻人,其中两人着素服,显是道人模样。两位道人搀扶着一个玄色弁服的贵人,但见这位贵人,面色铁青,额头渗出大把的汗珠。贵人膝盖骨酥软,全靠两位道人搀扶,不然都站不起来。
“灵尊,沿着那边的山路,须得上山去,就到了沂山山庄了。”武道鼓顺着玄默的手势看向前方。前面的沂山山势层叠峻拔,山上灌木苍翠欲滴,而那山路就掩映在林间。山路之旁赫然竖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沂山”字样。
“入得我们沂山地界,应龙一族看在与老父亲旧交面上定是不会不管不顾强掳了公子夷,公子夷凡人肉胎为灵尊御剑驱至于此,方可放下心来,也教公子夷休息一下。”玄默看着身边公子夷喘着粗气,唏嘘不已。
武道鼓点点头。如此三人略一休整,越过石碑,走向山路。
这沂山之上的风貌与山脚下截然不同,沂山原处纪国,早年间齐鲁两国连年交战,纪国正处战争胶结之处,所以沂山脚下不免为战争屠戮,百姓疾苦,百废待兴,因故一片萧索凄然,然而沂山山上确是物产丰茂,一派欣欣向荣之气。这主要得益于早年齐国争霸,纪季将纪国拱手让出,纪国之内的沂山本也面临战争之祸,幸得晋国曲沃武公以女娲氏族可扶助齐国大胜为由,诓得齐国昏君齐襄公单独辟出沂山为呙氏统领居住。自此,沂山山麓全由呙族所有,不受国姓,不受纪国统辖,独自为政。自行政以来,沂山物产昌盛,林荫环绕,一派祥和之气。
武道鼓看着眼前林木茵茵,远处林下河边,似有几个渔夫垂钓西坐,远山白云环绕,似有牧童放牛,那牧童吹起的骨笛之声从白云内徐徐的飘来。山间崖壁之上能看到远处的大海蔚蓝之色,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那宝石时时吹着微风绵延不绝的扑打在脸上。武道鼓嗅着海风的清凉,不禁然,也感到心旷神怡,多日来旅途的疲乏似乎都扫去了一半。
到得沂山山庄之前,只见眼前的院落不着院墙,建筑也同方丈山大有不同,房屋不是檐角飞扬,倒是平和中庸了许多,整个山庄规模也较方丈山小了许多。整个庭院虽不及方丈山气势恢宏,然而,却也别具一番雅致,房屋俱为抬梁式屋架,白色的墙面,橘红色梁柱。房屋依山而建,重重叠叠的向山涧延续。因沂山气候温厚,初春时节屋前也是绿柳环绕,桃花飞舞。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入得中厅,菀席上,武道鼓抿着一口香茶,徐徐的看向院外的和煦的春光,不觉赞叹道“这沂山果然不同别地,此间美景,到此一访,余生之幸!”
“嘻嘻”玄默掩着面容笑出声来“我们沂山自是不同灵尊那冷月谷寒瑟逼人!”
武道鼓想起自己谷底那令人悚然的凄绝之地也觉得自己所在不免荒唐了些,不觉也微笑了一下。
“哎!”
一声叹息让空气一下子凝滞了。武道鼓看向公子夷,但见公子夷面色凄惨,全然没有为这大好春光所动容,武道鼓知道这公子夷心向来直冽冽的,定是为其父晋平公的性命忧心不已。
“不知呙君何时归来,我们虚坐于此也有些时候了,五彩石大事还当尽快解决。”武道鼓也不免着急了起来。
玄默也是惊也怪也,但也不知如何是好。两盏茶过,终于侍应来报,说是呙君正在沂山老洞闭关修行,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见客。
玄默心下思忖,这可真不是时候,父亲每年都会闭关七日,仆从来报说是父亲此次入关不过两日有余,这可如何是好。
当即玄默向武道鼓言明此意,想要和灵尊商榷如何是好。
“令尊修习闭关外人不可打扰吗?”
“那倒也不是,如果事情从急,父亲也是可以徐后闭关,只这沂山老洞为父亲设立了结界,需以我呙氏一族,贯以外力徐徐破开,不然,突然迫入,正在练功之即的父亲会气血逆行,散了修为不可,但以玄默修为开这结界怕就要两日才行。”
“那事情从急,鼓某如果不通报令尊自行前往朝阳谷寻找九命又当如何?”
“这也万万不可,朝阳谷以为沂山禁地,里面危险重重,有如迷宫,入此禁地需得我父亲传以法器,不然只怕灵尊虽法力无边,如此禁地也终乱了方向。”
“那既然如此,玄默当须立即前往沂山老洞施法破了结界,即便晚上几日也是无可奈何”武道鼓看着公子夷面色难看,知道他心下急切“恕公子夷见谅,事有轻重缓急,想来徐后几日晋平公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这一切自有天数,强欲之也是不可得的。况这里失了时机,我武道鼓自当允诺,必然会在朝阳谷中寻了机会加快速度,说不定到得晋平公前会更快些。”公子夷想想也是,便点点头以示应和。
但是公子夷毕竟救父心切,央求要一同前往。玄默念及公子夷有先祖之恩,入了禁地,父亲定不会怪责。遂决定公子夷随伴前往,呙君尽早见到公子夷也更好尽早做了决定,只教呙君一同意,武道鼓即可迅速赶往朝阳谷。
当即三人立下决心,定于次日日暮时分,一定将呙君带至武道鼓身前。玄默随即就整装出发,再不耽误。
玄默走后,空余武道鼓在山庄,武道鼓本再冷月湖底修行多年,孤独惯了,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于是便在房中静修打坐,等候玄默的到来。
这样过了一昼一夜,待到第二日日暮,武道鼓再房中左等右等都不见玄默一行人身影,不免心下多了些许担忧,念及可能玄默道行尚浅,修道之人,讲求五时七候,玄默自得道以来,修行不过几年,虽天赋异禀,也不过刚刚入了二候,为灵人而已。想来那沂山老洞的结界玄默开起来还是要费些功夫的。于是安下心来,又等了一夜。
这样待到第三日清晨,仍然不见玄默半点踪迹。武道鼓暗忖事有不妙,立马赶赴堂前,拉起厅上的执事便问道“您家主上呙君可还在沂山老洞修行吗?玄默道长此去怎的如此之久?”
那执事本是一个老者,见得武道鼓拉住他,甚是慌张不已,说话也含含糊糊“回来……回……呙君”
武道鼓见执事浑身颤抖,心下大惊,怎的这位老者如此惊慌?定睛一看,发现堂下诸位仆从莫不都是慌张之色,有的掩着脸容回避武道鼓的目光,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有甚者直接从堂上落荒而跑。
武道鼓心道,此番必有蹊跷。但是面上却故作和缓,堆着笑容,温和的问着老者:“老丈莫怕,我只是担心玄默道行不够坏了呙君闭关大事,老丈可与我说说呙君现下可好。”
见武道鼓不在咄咄强逼,执事显是松了口气“仙人莫要担心,呙君一切尚好,可能呙小士确实道行尚浅,现在还未得入沂山老洞,不过仙人大可放心,早上我还见过呙小士,但见一切尚好,只是扔需要静待时日,这也是呙小士的意思。”言罢,执事转头就走。
武道鼓本还想上前问问,但是这执事像两腿生翅一般,飞也似的奔了出去。武道鼓再一看堂上其他仆从,那些仆从见武道鼓看向自己,赶忙掩了面容,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武道鼓心道奇也怪哉,感觉全沂山派都在欺瞒着什么,心下惴惴,总觉得有什么事,当即决定,要去沂山老洞探查一番。
武道鼓佯装着回到屋内,发现,整个自己居住的屋门前多了很多仆从,看似是侍应前后,实则是将整个房屋看顾了起来,时刻监视武道鼓的意思。武道鼓微合双眼,面色沉静的回到屋内,又刻意叫仆从送来茶水,待得奉茶仆人刚一出房门,武道鼓便也出了房门,前后脚的飞身一跃,就从几位仆从背影间窜过。
武道鼓几个纵越,便飞至一个山头,举目眺望沂山山庄,发觉整个山庄外圈都掩映一层云雾中,难辨真容,更别说沂山老洞在何方。不过这不打紧,既然沂山老洞被称为洞穴,有山才有洞,那这沂山老洞必定是依山而成,只要沿着山麓一直找下去,必会找到。
武道鼓沿着山麓又飞行百里,果然,再一出海边崖畔之上看到了一个洞穴。武道鼓飞身上前,只见洞穴之上,刻着沂山老洞四个大字。
武道鼓到洞**,只见洞穴里一出溪泉倾泻而出,洞**有一张案几,一张席子,穴壁刻满了经文,还有个铜身穴人的雕像立于溪旁。除此以外别无一物,更别说呙君玄默等人的半个踪影。
果然事有生变。武道鼓不禁心头一紧,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武道鼓看向整个沂山山庄,沧海白云之内,沂山像蒙上了一层面纱,愈发的神秘莫测,在这里的每个人也似乎有不尽的秘密,而那个与自己相知甚笃,总是坦诚直率的女娃儿,如今,又有多少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