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你!咱们走着瞧!”
“慢走,不送。岫云,关门。”
送走了鹊若,这边陵姐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略下垂的眼尾处浓浓的一抹桃红色。
“就她那性子,活叫她一辈子当不了魁首!老娘辛辛苦苦的养她这么大。她不念及养育之恩也就算了。还偏处处与我抬杠,就说上次,王公爷点了她的局,她倒好转脸就去了马公子那。害得我最后好说歹说,那王公爷才不计较。还白白赔了我一桌酒钱。”
玉昭替她擦拭着眼角的余温:“妈妈可别哭了,瞧这上好的妆都哭花了。鹊若的性子就是那样,你也不必为了她气坏自己的身子。别人不记恩,可妈妈对我的好,我可是一笔一笔记在心尖尖上的。”
陵姐听了,破泣而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足足聊了一盏茶的功夫。见玉昭打了个哈欠,陵姐嘱咐她先好好歇息,这才抱着那副头面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玉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舒了一口气。
窗外天气明好,浅粉色的桃花于枝丫间绽放,晕染出层层娇艳春日色。
她躺在绵软微凉的天蚕丝锦榻上。睁着一双含水的波目,直愣愣的看着床前系挂的那面百团花蛱蝶的薄纱小帘。
这是她来揽春月的第十一个年头。
起初她被叔父卖进揽春月的时候,在那种环境下她没有任何的哭闹。比起那些哭爹喊娘要死要活的女子来讲,她反倒沉稳很多。大抵是她知道,来到这里,便如同在她身边垒起了十面高墙。只有活下去,才有翻身逃离的资本。
于是再后来,她将学来的勾人伎俩浑然于手。游离在形形色色的男人间,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岁岁年年,她于百花间绝艳而立。连贯多年的仙榜之首,成为所有男人的心尖肉,也是整个西街女子羡妒的对象。
在这酒光声浓的西街里,她是独揽春色的存在。然或许走出西街,她杜玉昭便什么也不是。
她静静的躺着,耳边轻闻窗外鸟语。清脆的声音仿佛还能唤起她心底最后一点纯净。卸去满头的珠翠,一头青丝如瀑铺在榻上,疲惫的身躯脱离华美的表象留下的好像只有这单纯的一副空壳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日暮西沉的时候了。玉昭缓了缓精神气,准备开始即将到来的忙碌时刻。
岫云听见里屋响了动静,便只身推门而入。
见玉昭起了身,拿起架上的衫子替她披上。
“姑娘刚起来,仔细着些冷风。”
玉昭步子缓缓的坐在妆台前,忽想到了什么,转头吩咐道:“岫云,你去妈妈那先将那翡翠头面借来。就说今晚薛二爷会来,若他看不见东西,保不齐又要难缠一番。”
岫云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薛二爷是玉昭常驻的客人,家底肥厚的不得了,全靠着布匹丝缎生意起家。本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直遇到玉昭倒像是开了窍。一来二往的没少在玉昭身上花钱。
果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岫云方从陵姐处取来头面,薛二爷的马车就停在了揽春月外。
陵姐笑颜着面的扭着腰肢站在门口将薛二爷迎了进去。
“我就说这会子怎么觉得堂子里的风都热乎了呢,敢情是二爷来啦!”陵姐绣帕一挥,浓浓的上等脂粉香,轻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薛二爷捋了捋自己略有几根银丝的小须,抬眼看向二楼里间的厢房处。
“玉昭人呢?”
陵姐一听,便拉着他往二楼走去:“在呐!在呐!咱玉昭可不就等二爷您这样的贵人来么!怎敢怠慢了不是。”
岫云微微开了条门缝,见陵姐带着薛二爷就往楼上走。赶忙回过头朝玉昭打了个手势。
玉昭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螺子黛,速施胡粉后将薛二爷赠与她的金丝翡翠头面一一戴与发间。
玉昭唇角微微一勾,镜中女子也莞尔的笑了起来。真应了那句“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此时,薛二爷已立于门外。
玉昭轻轻打开房门,盈盈一礼。丹唇一张一合,巧笑道:“二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