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剑,许鸿笑吟吟的拍拍萧隐的肩膀,赞许道:“多年不见,师兄剑术越发高潮了,师弟甘拜下风。”
萧隐含笑摇摇头,也谦让起来:“哪里,师弟的剑术才是进展神速,师兄今日只是险胜罢了。”
许鸿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兄每次都是险胜啊……险胜了几十年……”
萧隐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歇息,萧隐想起昨晚在花园看见萧琪朵和许鸣打闹时萧琪朵扭伤了腿,许鸣将她背到石块上为她上药那一幕,便提及:“师弟啊,朵儿今年便要及笄,鸣儿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给他们一个清楚的交代,师弟的意思如何?”
许鸿捋胡子的手顿了顿,复又继续笑吟吟的摸起胡子来:“这俩娃娃的事啊我也知道,可是我家鸣儿始终不肯继承我剑阁阁主之位,我怕这小子现在没有什么建树,给不了朵儿生活上一个安稳的保证啊!”
萧隐点了点头:“鸣儿侠肝义胆喜好江湖自由,这我也是知道的。朵儿不也常向我嚷着要闯荡江湖么,我看日后让他们一起去江湖历练历练也未尝不可,历练够了自然知道江湖上背景的重要,也就会乖乖回来继承你那剑阁了!”
……
晚饭后,箫琪宴催促大家去九天镇玩,萧琪朵欣然附和,许鸣自然也去,化蝶好奇拉上姜无望要跟着去,绿衣和清淖不喜热闹,姜守望觉得这一啸九天有些奇怪,想着查看一番,也就没去。
姜守望正独自在花园闲逛,忽然腰间玉佩亮了起来,他心下一凛,果然有无心人。只是,怎么才走了半年,无心人又在一啸九天出现了?
随着玉佩指引而去,到了后院竹林中忽然有一个黑影闪过,姜守望追上去,一个人窜出来不由分说便开打,姜守望与他缠斗起来,两人势均力敌,不一会儿乌云散去月光倾泻,萧隐看清了姜守望的面容,目光一滞,高手较量仅仅这瞬间的分神也足以让姜守望将萧隐击倒。
虽倒在地上被姜守望的木剑指着,萧隐仍怔怔盯着他的脸,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是何人?”
玉佩的光芒早已消失,看来剑下并非无心人。姜守望收了伏妖剑,察觉萧隐看自己的目光满是惊讶与激动,可是他并不记得自己曾和这个人见过面,于是沉默注视着他,等待他继续说。
“你与浅秋……”萧隐几乎是呆住了,声音迟疑,“是什么关系?”
姜守望一面向他伸出了手,一面回答:“在下姜守望,并不知道浅秋是谁。”
萧隐看看他伸出的手,犹豫着缓缓将手递了上去。站起身后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守望,那深深的打量的目光,让姜守望有些不舒服,便直直与他对视。
“……对不住,少侠。”萧隐终于从他浓重的情绪中抽离,略带歉意的目光仍然盯着姜守望的脸,“是老夫眼拙,将你与一位故人认错了,还望少侠莫怪。”
故人……
他的几句话,却让姜守望隐约间捕捉到了什么头绪,心里有一个朦胧的概念之后,他迟疑了一下却并不想多管。
……
一啸九天花园内是与山下完全不同的清寂。晚风拂过湖面,凉亭里绿衣靠在微凉的柱子上盯着明月发呆。
不知呆了多久,久到她已经经受不知寒意想要回去,刚走出几步,她顿住偶然回头一瞥,却见一个人躺在凉亭顶上,借着月光看过去,似乎是清淖。
犹豫了一下,绿衣转过身静静注视着他,许久,他终于有所察觉,坐起来看向绿衣的眼眸中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而他头上的斗篷也因为他的动作滑下。
饶是绿衣知道他不是正常人,在看到他那月光下泛着银色光泽的头发时,仍然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虽然绿衣也不是正常人,但起码她原本是个人,而清淖……他是妖怪吗?
银发带给绿衣巨大的冲击,让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清淖注视在眼里,感受到她的恐惧,清淖的嘴角泛起一抹悲凉又自嘲的笑容。原本,在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时候,他心中多少是有些惊喜的。但是,原来她也和所有人一样……是啊,她本来就是个人类,而自己本来也不正常。究竟,他希望她怎样呢?
翻身跳下亭子,清淖掩上斗篷一言不发的走开。绿衣脑中乱成一团,捏了捏掌心终于鼓起勇气在他经过她身旁时拉住了他的手臂。
清淖顿时僵住,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然而绿衣似乎仍然慌乱着,拉住他之后就没了下一步动作。
清淖微微侧过头,却没有看向她,“绿衣姑娘,我并未怪你,寻常人见到我都是这样……你放开我吧。”
绿衣另一只手暗自捏了捏,转身看着他,“其实我并不是正常人。”
清淖诧异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薄唇微启,喃喃吐出一字,“你……”
对着清淖,不知道为什么绿衣忍不住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讲完之后抬眼,正撞上清淖复杂的目光。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绿衣别开视线,“你能讲讲你的事么?”她这是在和他交换秘密吧?
良久没有回答,绿衣心里有些失望,清淖却在这个时候告诉了她:“我的父亲是一啸九天的侍从,而我的母亲……”他闭了闭眼,“是一只猫妖。”
所以说,他是半人半妖?绿衣屏息继续听着他的话。
“或许是凡人与猫妖的结合有违天理吧,我出生没多久,母亲被狼妖杀死,父亲报仇心切,将我托付给庄主,去找狼妖报仇却惨死在狼妖爪下。”
“半年前姜大哥来到一啸九天收无心人,让我亲手斩杀了与无心人狼狈为奸的狼妖,我的家仇才得报。”
他有些眷恋的抚了抚自己银色的发丝。
“原本我的头发是黑色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很快变白,我一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也正是半年前,姜大哥告诉我,半人半妖之躯注定活不长,长发尽白之日,便是我阳寿耗尽之时。”
绿衣不由得观察起他的头发,露在斗篷外的尽是霜白,只有耳边一缕长发白了半截,发梢一段是黑色的。
原来他也……
绿衣心生感伤,不知是在同情他还对同情自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温柔的抚上他鬓边的白发,指尖轻轻划过那雪一样的发丝,满眼疼惜。
清淖因她的动作怔住,待望见她眼眸中的温柔时,只觉心中柔软一片。或许是出于体内猫的习性,他微微侧过脸蹭了蹭她的掌心。
夜风拂过,绿衣心中一漾,大概是终于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她闭上眼靠入清淖怀中。
绿衣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就放任自己一次好不好……
清淖凝视着怀中的人,试探着抬手轻轻揽住了她。虽然箫琪宴待他亲如兄弟,萧琪朵对他也像对朋友一般,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陌生而踏实的感觉让他心中震颤,他只想小心翼翼维护住这份温暖,原来活了十多年,他之所求不过就是这种感觉,好似心找到了归宿。
他们仿佛两个在冰天雪地即将被冻僵的人终于找到了彼此,便顾不得一切自然而然的抱团取暖。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一轮圆月的剪影落在沉静的湖面,一枚树叶飞落,月影泛起条条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