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虽说来的比较迟,可张扬却巴不得这天永远都不要黑,倒不是说他害怕晚上一个人待在这死人街里,而是因为天黑以后,他就要进入对面那间永远锁着门的店铺里,去继续完成他爷爷给他安排的每日任务。
任务倒是算不上繁琐,可是对于张扬来说,那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白天看着风平浪静落叶无声的,可谁能想到一旦到了晚上,那里就会立马开启鬼哭狼嚎般的地狱模式呢。
那压根就是一鬼屋!这是十年前,张扬第一次从那房子里出来之后对其做出的评价。
随着聂阳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的“大将军”回家之后,这天色就迅速的暗了下来,周围那些店铺的老板们、半仙们,也跟被狗撵了一样,往门口的火盆里随意丢上几封火纸,来不及等它们烧完,便匆匆忙逃命般的离去了。
朝着重新恢复了空荡静寂的巷子里瞅了一眼,张扬懒洋洋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瞧见身旁放着的几张百元大钞,不由得摇头苦笑,真不知道那聂阳的家里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小的年龄就放任他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不说,还让他一个人到处乱逛,难道就不怕他被人贩子给拐了去?
能够看透聂阳身边有个灵体的人,还不至于满大街都是吧?最起码张扬感觉聂阳的家里人应该还看不透,否则那小家伙也不会虚弱到如此地步了。
对于聂阳家人们的想法,张扬不得而知,至于聂阳会不会真的遇到人贩子,张扬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那小家伙的身边整天跟着一个灵体当跟屁虫,虽说那个妞妞眼下还没多大能力,但整个蛊捣个蛋想必还是没问题的,一般的人贩子还真不一定能玩的过他们。
等张扬迈步从屋里走出来,巷子里的天色已是黑漆一片了,在张扬的记忆里,天黑的速度从来都是很快的,尤其是这死人街上,说黑就黑,连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头顶上这天一片漆黑,眼前这巷子里一片漆黑,周围那些房子里也是一片漆黑,有时候张扬也在心里琢磨,明明天气预报里说的大晴天,可自己在这死人街里怎么就从来都没看到过星星呢?
“这小子究竟接了个多大的活啊,一出去就是两天,要是再不回来,老子非得被你给饿死不可。”张扬满脸幽怨的盯着巷子口的方向,老半天过去了,那里依旧黑漆漆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张扬便抬腿朝着对面那间关着门的店铺走了过去。
按理说,这间店铺常年锁着门,里面一定如别人所想的那样,藏着什么价值不菲或者见不得人的好东西,可实际上并非如此,除了满屋子的扎纸材料之外,也就屋子正中间摆的那个炉子还能值点钱了,当然了,这所谓的值钱也是相对而言而已,反正扔大街上张扬都懒得理会。
屋子里没电,照明是用仅有的一盏巴掌大的油灯,一根火柴下去,昏暗的灯光便摇曳着亮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散发出一股令人说不出来的香味。
至于摆在屋子正中的那个破炉子,长宽高各有两尺左右,四四方方的更像是一个没有盖的铁盒子,也不知道这东西是爷爷从哪里倒腾回来了,反正自从张扬记事起,这玩意就一直放在这里,压根就没挪过地方,倒不是说没人动它,而是根本就搬不动,因为实在是太沉了,仿佛是被人铸到地上的一般。
炉子的神奇之处并不仅限于此,更让张扬感到怪异,不,应该说是诡异,让张扬感到诡异的是这个破炉子居然会“叫”!
鬼哭狼嚎般的嗷嗷嚎叫!
在张扬很小的时候,爷爷就给他算了一卦,至于因何而算,又算出了什么,张扬不得而知,反正从那时起,张扬就被爷爷禁足在这死人街里了,十八岁之前禁止迈出这死人街一步!
对于爷爷的忠告,张扬最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甚至屡次三番的想偷偷往外溜,然而让张扬没想到的是,只要张扬一离开这死人街半步,身体状况立马就会出现神奇般的变化,白天发烫,晚上发软,无论是沿着巷子走出去还是翻墙从房顶爬出去。
试了几次之后,张扬也就死了想要出去的心了,不过这么多年他倒也算不上寂寞,一方面是爷爷存在这屋子角落里的几箱子破书可以让他消磨时光,另一方面则是他爷爷从附近的村子里给他寻了一个身份同样特殊的小伙伴。
这个小伙伴叫做焦启文,和张扬同龄,自从拜了张扬的爷爷为师之后,就扎根在这死人街里了,倒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这小子根本就无家可归,据说是因为祖上和某些特殊的东西签了一份契约,从此他们这些后人便托了老祖宗的福,被那份契约给折磨的欲仙欲死。
想到焦启文这些年所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张扬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材料的双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个披盔戴甲的狰狞大汉便出现在了张扬的面前,高度和白天卖给聂阳的那个相似,唯一的区别是这个纸人被张扬给画上了眼睛。
爷爷曾经对张扬说过,焦启文他们家祖上签的那份契约非同一般,如果随便一个人就能破掉的话,那这几百年来也不至于每代人都遭那份“血罪”了。至于将他带回来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从那箱子内的某本破书里看到了一例类似的破解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纯属做个实验而已。
对于爷爷给张扬安排的任务,张扬是不以为然的,因为爷爷说的那本破书他也看过,并没有什么特别描述,不过既然决定了要帮,自然要竭尽全力,索性张扬将那几箱子破书翻了个遍,一边研究一边实践,所谓的实践其实说白了就是扎几个纸人烧掉,以纸人之身去替焦启文那小子还债,民间俗称“还人”。
只不过这小子还的数量有点恐怖,张扬的爷爷给张扬布置的任务是平均一晚上二十个,这一还就是十年,从未间断过,大概算算,已经将近有十万个纸人被烧进去了,有时候张扬恶趣味的想,这家伙的祖上难道是和阴间的鬼王签的契约吗?这数量完全可以组成一支阴军了。
不知道是这种水滴石穿起了作用,还是这小子的体质有所改变的缘故,反正焦启文的鼻血流的没有之前那么勤了,从刚开始的一周流一次已经改成一个月流一次了。
“呼……”将纸人在油灯上点燃,随手摆在炉子的正中间,紧接着一阵喧哗突兀的从耳旁响起,仿佛瞬间来到了集市,不,应该是古战场或者幽冥地府才对,各种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厮杀声,怒吼声……让人心悸。
直到炉子内的纸人从头到脚彻底被烧完,那种喧杂声才堪堪有些收敛,然后再放进去一个……
张扬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盯着炉内迅速燃烧的纸人,对于充斥在耳旁的那种吵杂,他强忍着心里莫名升起的那一股暴躁,因为就算堵着耳朵,该响的还是会响,没有任何的改变,仿佛无处不在。
张扬曾经就这诡异的声音询问过爷爷,可爷爷听后露出了一脸凝重的神色,嘱咐张扬不要声张,同时还要继续做下去不能中断,至于因果,爷爷没说,张扬也没问,因为爷爷不想说的话题,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除了这诡异声音的来源和目的之外,还让张扬感到纳闷的是,这纸人为什么烧完之后,炉子里怎么就一点灰烬都不留呢,那些灰烬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