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打湿了人的心情,让她整天懒洋洋的。
在顾慢慢家楼下摊牌后,高勤消停了。她不再提起岑沐子的小说,也不再关注顾慢慢,事实上,她慢慢的不来上学了。对于高勤的缺勤,大家都表示理解,毕竟她不用考大学。
这是个周五,又是阴天。铅灰的天空把人间弄成个笼子,岑沐子是被关在里面的麻雀,烦燥不安。
这种郁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上午第二节课后。
她伏在桌上,看见沈暮成在门口晃了晃,那是来找她的。岑沐子撑起身子,跟着他下楼出教学楼。往操场走去时,沈暮成放慢了脚步,等岑沐子赶上来。
“有事吗?”岑沐子小跑着赶上。
“寒假你会在哪里过?”沈暮成微笑问。
“我们还有寒假吗?”
“那总是要过年的呀。”
倒也是,过年前后总能有四五天假吧。岑沐子没有说话,她每年寒暑假要去江西探亲,今年如果爸妈不能回来过年,她还是要过去的。
“如果你不出去的话,我和陈淮桐商量了,想去天柱山小学看看魏以煊。”
岑沐子愣了愣,她快要忘记那个孩子了。
“这么冷的天,那边会不好过吧?”岑沐子很犹豫。
“你要是不想去,那就我和陈淮桐去就是了。也虽勉强,只是问问你。”沈暮成体贴说。
“我可能要去江西,”岑沐子说:“但要看学校的课程安排,我每年都要去的。”
沈暮成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真想和你一起去。”
“我可不敢带你去。”岑沐子吐了吐舌头。
他们并肩在操场上走着。看见岑沐子吐舌头,沈暮成顺手搂住她的腰,岑沐子忙一步跳开,可慌张只在她眼中一闪,下一秒她就咯咯笑起来。
“我看你最近总不开心,”沈暮成望着她皱眉笑道:“这又开心起来了?”
“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就是天气不好。”岑沐子伸手指指铅灰的天空:“我总觉得它灰沉沉的要出事。”
“别瞎说了。”沈暮成正要反驳她,却听身后有人叫道:“沈暮成!”
这声音熟悉的让沈暮成一瞬间没敢反应。他飞快转回脸,看见妈妈文娟站在身后不远处。
“妈?你怎么来了?”沈暮成一时有点慌,赶紧迎上去。文娟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勉强笑了笑,随即盯着岑沐子说:“这是你同学呀?”
因为心里有鬼,沈暮成和岑沐子都不太自然。沈暮成点头说是,岑沐子红着脸叫声阿姨好,三个字念得像蚊子哼。
文娟上下打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岑沐子。”沈暮成抢着说。
“哦。”文娟像是松了口气,笑了笑说:“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啊,是了,你们是不是去天柱山小学,然而掉进水窖里的?”
“妈,你记性挺好啊,就是她。”
“对,我记得她那条裤子。”
文娟说着,又对岑沐子笑一笑。她和婉的态度让岑沐子放松下来,沈暮成的妈妈看来很好相处。
“妈,你今天跑到学校来干嘛?”沈暮成防止她再问下去,赶紧截断了问道。
文娟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沈暮成情知她有事,于是对岑沐子说:“你先回去吧,我送我妈到校门口。”岑沐子赶紧答应,又说了阿姨再见,这才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文娟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才说:“这姑娘不错,看着挺好。”
沈暮成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只能沉默。谁知文娟话风一转问:“你们班上有个叫顾慢慢的?”
“有啊。”沈暮成愣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嗯……我看见你爸新出的画册上有她。”文娟措着词说:“我能见见她吗?”
沈暮成心里涌上些不好的预感,不由奇道:“你见她干嘛?我爸画册上的人多了,你每个都见啊?你是出版社的啊?”
他这句调侃的话没让妈妈嗔怪,却让她眼睛里闪出泪花来。
“妈,你怎么了?”沈暮成小心翼翼问。
“你去叫顾慢慢来,我在操场等她,我,我有点事想问问她。”
“究竟什么事啊。”沈暮成着急了:“你先告诉我,不然我不去。”
文娟欲言又止,噎了又噎,这才说:“你爸到北京去了,这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她说着,带上了哭音。
对十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最怕的就是看见父母流泪。沈暮成一下就慌了,慌得找不着话来安慰。
上课预备铃响了,可沈暮成没有动,沉默站在操场上。文娟也没有让他回去上课的意思,但她努力克制了感情。
“妈,我跟管老师请个假,我们回去说吧。”
文娟点了点头。
请过假,沈暮成骑车带着妈妈回家,文娟一路上都沉默着,风迎面吹来,沈暮成的感觉很不一样,他想起小时候总是妈妈骑车带着他,送他上学,接他回家,一转眼,坐在书包架上的是妈妈了。
他在这段路上真实的感受到了成长。而这样的成长并不让沈暮成骄傲,相反,他觉得惶恐。
回到家里,文娟放下包坐在沙发上。沈暮成磨蹭了一会走过去:“妈,究竟出什么事了?”
“这事有几天了。”文娟轻声说:“我一直不想让你知道。”
“是……什么事?”
“我接到一个电话,”文娟抬起头望着儿子:“对方自称是顾慢慢的父亲,他说,说……”
“说什么?”
沈暮成看上去很镇定,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顶得住一样。
“他说,”文娟狠狠心说出来:“说你爸爸诱骗顾慢慢,带她到亚水去了一个星期,答应给她出画册。”
“诱骗?”沈暮成皱眉问。
文娟点了点头。她修饰了这句话,来电话的人原话是“诱/奸”。
“他胡说吧,”沈暮成立即说:“我爸出过的画册又不是一本,带的学生又不只顾慢慢一个,他凭什么这么说。”
“他说是顾慢慢讲的。”
“我去问顾慢慢。”沈暮成掉头就要往外走。
“你等一等。”文娟急唤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们再想怎么办。”
沈暮成站住了,回身望着母亲。
“这个人说,要我给他三十万,如果不拿钱出来,他就要写信到你们学校,要求校方给个交待。”
沈暮成像是没听懂,怔忡着看着文娟。
“你明白吗?”文娟努力镇静着说:“无论这事是不是真的,如果闹大了,你爸,还有你,都会很难受。”
“我们可以告他的!”沈暮成说:“他这是敲诈!是勒索!”
文娟摇了摇头,含着泪水说:“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呢。沈暮成脑子发麻,像转不动的生锈机器。他努力回忆父亲和顾慢慢有可能的交集,唯一的记忆停留在赤轮小学补习班下课的那个晚上,爸爸喝了点酒,在海清新村门口遇见顾慢慢。
他回忆着父亲的举止言行,他像是第一次见到顾慢慢。那是之后的事吗?顾慢慢是怎么接触到父亲的,是在师大美术系做兼职模特吗。像是,又不像是。
“他有证据吗?”沈暮成轻声问。
“那个人说的顾慢慢去亚水的时间,正是你爸在亚水的时候。还有鸿胪客栈,你记得吗,你爸回来给我带了面小镜子……”
“我记得,”沈暮成喃喃说:“镜子怎么了?”
“顾慢慢也有一面。”文娟的声音开始垮:“那个人讲,他去亚水托人查了,你爸和顾慢慢在鸿胪客栈住了六天,有他们身份证的登记。”
“同住一间客栈,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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