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陆氏极为护短,面上神情盛气凌人,撇嘴道:“哦?那敢情我们程家女是怀着野种上的门?大夫人还能这样比较起来?”
这公案实在难断,沈老夫人面上不变,心里把这陆氏骂了不知多少遍。
那陆氏来前,早和自家侄女对好了首尾,如今抓着这话头便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把我这侄女的元帕拿来,大家看看我这侄女,究竟是不是失贞嫁人!”
秦氏有些悻悻地闭了嘴。
沈老夫人这才好言道:“亲家莫要着急。我早前已经同那青楼女子说了,咱们沈家不收外头的子孙。这便把那孩子过继去旁支便是。”
沈大夫人极为惊愕,叫道:“老夫人!”
沈老夫人瞥她一眼,秦氏心道这也是稳住这两人之策,等风波过去几年,再把这孩子接回来不迟,这才不说话了。
陆氏听了这话,怒意方平了些。
又过了些时候,程家这两位夫人才起身离去。
沈老夫人坐了一会,对身旁的嬷嬷吩咐下去,把那还未足月的孩子连同那青楼的母亲,送去旁支了。
沈家大公子听了回报,气的把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祖母怎能这样!她答应我,娶了程氏便让我把青娘领回来的!祖母为何出尔反尔!”
他脚步极快,去找了沈老夫人,却被嬷嬷告知老夫人乏了,已睡下了。
那嬷嬷见他焦躁愤怒,在廊下又唤住沈大公子。
“老夫人说了,这是稳策,等风波过去,还把他们接回来的。”
沈大公子听了这话,虽还抱着疑虑,也怏怏回去了。
红叶居里,沈婉宁听了那沈老夫人廊下扫地的婆子回报,几乎立刻笑了。
沈老夫人哪里会任凭那母子活着!她恨不得沈家的儿郎断子绝孙呢!
按着沈老夫人最近完全不顾体面也不留余地的做派,看来露出马脚之日必定不远了。
沈婉宁赏了那婆子几角银子,令她去了。
又唤来雪鹃道。
“你去告诉金刀武馆那几个人,我有事相求……”
是夜,沈老夫人再次在剧烈的咳嗽中醒来。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一双昏花的眼睛,似乎那画像上的男子冲她露出一笑。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榻,到了那画像前,有些慌乱地理了理鬓发,竭尽温柔地回之一笑,却又立刻想到这不过是个幻觉,嘴角笑意凝结,成了一个惨淡的表情。
她本想徐徐图之,让沈家子孙断绝的同时,自己也能安享晚年。
但早在一个月前,大夫就已说她时日无多……
她不甘心。她要在命赴黄泉之前,给这画像上的负心男子,最后一记痛击。杀了这个他孙儿的庶长子,将来地下相见,足够她要他痛苦后悔,为什么没有善待她,甚至不让她跟他一同起居,生下他的一儿半女……
沈晋,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她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来,脚步蹒跚地赤着脚,回到榻上去了。
嘴角的笑意乍然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