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京城不过半载,满耳朵听的京城八卦里头,倒有一半同这位赵公子相关,足可见其风流。
江珩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身畔的沈风眠自然也听见这话,自家妹妹前几日倒贴这宰相公子的事儿还没过去呢,当即也竖起眉毛转身,瞧见是自家大哥和赵景行。
他慢悠悠地两步跨到沈风凌身边,皮笑肉不笑道:“大哥。”
又翻起一个眼风,撩了方才回神的赵景行一眼,这回连笑都欠奉了:“赵公子。”
随即,他整整衣襟,正色道:“大哥,咱们这五妹妹还小,若是论起婚事,肯定是要排在我后头的。大哥与赵公子这样在众目睽睽下,不避人嫌妄议五妹妹亲事,万一有有心人听了去,恶意中伤妹妹清誉又如何?风眠觉得十分不妥。”
沈风凌生的皮相一般,看见自家这皮相风流的弟弟,便打心里不耐烦,此刻便摆手道:“二弟说的极是,我二人先走了。”
他拉了赵景行便走,沈风眠瞧着那两人走远了,方才冷哼一声。
登徒子!
婉宁生的那模样,那性格,赵景行怎么配得上!
最不济,性格也得像陆明祯那样沉稳,家世也得是陆明祯那样的显赫,长相武艺也得比他强,那才勉强够格同自家这妹妹议亲呢!
他心里想罢这话,抬起头来先瞧见眼前的江珩。
江珩清风朗月般的风姿,可说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家世么,似乎也不错,最重要是外祖家的嫡长子,其实对沈婉宁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姻缘……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把江珩瞧着,江珩有些疑惑,看了他一眼,沈风眠这才如梦初醒,有些讪讪地打着哈哈把话题绕开,一边又想道。
话又说回来,抢他妹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何必上赶着往外送!
这厢沈婉宁揉着腕子,只觉得疼痛骤行骤止,激得她眼眶里泪意盈盈,勉强低头把袖子撩起一看,那血色的纹路渐渐成型,似乎快要成了什么印记一般,但仍然模糊,差可辨认。
冲天的唢呐声响起,灵堂里几个和尚正喃喃地念着经,纸钱飘扬又落下,至少这一刻,沈老夫人的灵堂里,众人都或而沉默,或而哀哭,沈婉宁想起沈老夫人死前,那血丝满布的眸子与不甘的低喝。
似乎手腕上的痛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蓦然间想起的只有一句词而已。
“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她轻轻地叹口气,一双清透的眸子微微垂着,其中并没有快意,她心里喃喃道。
母亲,大姊姊,婉宁不知道你们的死,与这灵堂里头躺着的老妇人有没有关系。她死的太突然,我甚至没机会问一问她。
但,死断恩仇。她既然已经死了,婉宁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都能得到安息……
昏暗的灵堂里,低声的哀哭还在继续,但从这一刻起,沈家的命运与上一世比,彻底走向了未知的前路,连沈婉宁也不知道的,漫漫前路。
这一刻,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依然在发生。
凌霄观里的老道士红着眼睛,捧着手心那颗丹药欢笑道:“成了!成了!果然,不愧是怪医镜翁!”
宛城因着雨水还带着微微潮湿的城门,匆匆跑出一匹驿马来,一封信正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城。
在遥远的北疆,那卧病的王上带着微咳,听完手下的禀报,眼中光华一闪,喜笑颜开,几要坐起。
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而顺理成章的事情,渐渐挤缠着那本来苍白无序的往事,拧成一股泥沙俱下的洪水,汹涌地奔向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