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轻柔的风声,吹来淡淡的只言片语……
“你真好看……”她说。
“你离我远点……”他说。
他心头隐隐作痛,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他很想对那时的自己说,很快你就会后悔,当初应该对她好些……
可惜那个少年隔着一百年的时光,听不到。
李承乾将玲珰轻轻放回她怀里,他指尖冰冷,似是在极寒的冰窟里浸泡了一百年,他小心避开她暖融融的皮肤,尽管她感觉不到什么冷暖。
他靠在床边,抬头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朦胧月光,静静坐了很久。
从前他是不喜欢这样独自静坐的,因为静下来时,便会想事情。
从儿时起,他需要想明白的事情就很多,比如他生日那天为什么会生不如死,比如他右手上到底有什么,比如记忆深处那个浸泡在血泊中笑得无比畅快的自己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比如师父为何拼尽一身修为换来他手心一道又一道的封印,比如师父到底是谁,比如他自己又是谁……
最不敢想,又忍不住要想的问题,是师父在他儿时说过的那句话……
“我本是要杀你……”
思之如临深寒,一不小心便会冻碎他二十几年所有关于温情的回忆。
所以他不喜欢静。
在长安城时,他过的很热闹,人间繁华,除了一个色字,其余他来者不拒。
入了浑夕山,举头望云峦,低头向古壁,一不小心就要和自己面面相觑,所以他更闹了。
在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和三个师兄不屑一顾的冷眼旁观下,他放下身段,亲自当了三个月指手画脚吹毛求疵的监工,给自己修了一座堪比长安城里他那座巍峨东宫的府邸,起名小隐,取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之意,名字颇得师父赏识。
乔迁之日他命人置办酒馔佳肴,翘着二郎腿坐在轩敞的大厅等着三个师兄给他道贺,远远的却只看到师父拿着一把鸡毛掸子笑呵呵的穿过层层雕花门户,笑着向他走来。
“小小薄礼,你三个师兄托我转交,他们还有功课要做,就不来叨扰了。”
李承乾接过鸡毛掸子,浑不在意的笑着请师父喝酒,对于旁人的敌意和诋毁,他从儿时便习以为常的理解为,自己太优秀,不小心激发了别人内心的丑恶,除了平添几分顾影自怜的情怀,对他便没什么其他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