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白,这次我真的要走了,从前因为爹娘亲,后来因为你,我总是心有牵挂。
如今,我再不能把自己困在这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藏得好好的,不要被城里人发现了。
她眼中淌出的泪水,在滴落的瞬间凝成冰。最后回望了一眼白雪皑皑的冰原和面色悲哀的乘黄兽。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那蔓草丛生的冰原之外走去。
一步,忘却仇恨,一步,忘却羁绊,一步,忘却忧伤,一步,忘却绝望。
她那沉重的,冰冷的心,也逐渐轻盈起来,仿佛有青草嫩芽,从复苏的土地上缓缓生长起来。
最后跨过一大步,她终于踏出了鹿游原外,站在了一片葳蕤的草原之上。
白发轻扬,少女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仿若草长莺飞的春日。
华予也下了车,远远地望着她。
“姐姐,你看,我没有化成雪水,那些老人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她开心地笑着。
笑着,笑着,眼中却又溢出了泪水。
“阿辽哥哥,我终于走出来了。”银砂口中喃喃说着。
她的周身突然逐渐变得透明,眉眼越来越淡。
一阵风起,从草原上拂过,苍翠的野草如浪花般一层一层摇曳浮动。
站在其中那雪纱白发的少女,满满化成了一朵朵晶莹的六瓣雪花,如银砂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星星点点,灼灼闪耀,融化在了风中,向远方空中流逝而去。
华予忍不住伸手,去抓那个空中消散的少女。
“姐姐,谢谢你。”
“此后,砂儿会变成风,游遍中洲,再也没有什么能困住我了。”
少女笑靥如花,轻轻地说。
华予张开手心,雪花如沙般流走,什么都没有留下。
无垠的草原,一望无际,再也不见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
华予静静地立在草原上,眼中含着深深的哀戚。
她也曾见过不少妖物,执念消除,人形消散,总能保持冷眼旁观。但今日,心头却是压抑不住地悲凉。
是否有一天,自己也会像这样,融化在风中,烟消云散。
“先生,你怎么了?”苏子墨在身后轻轻道。
华予抹去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淡淡说。
“雪妖执念已消,咱们上路吧。”
转身往马车走去。
“城里的那些人,都救活了吗?”苏子墨问。
“我方才让云耳帮的忙便是回去查看,说基本都恢复了。”
“她的执念究竟是如何消解的?”
华予淡淡道,“传言说,春秋之城的人,一旦走出鹿游原,便会化成雪水,何尝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骗局。”
“而最后,当她终于走出了鹿游原,走出了仇恨的枷锁,也走出了城中人自己给自己缚上的困境时,便终于释然了,化成了风。”
“对于她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只是这春秋之城,真是一个看不清的谜。”苏子墨感叹了一声,接着说道。
“接下来,咱们该继续往西走了吧。听说距离招摇山不远有一个著名的陶瓷之乡,名博望。咱们要不要顺道过去看看?”
“博望接近西海,可能会饶一点路,但若子墨有兴趣,去逛逛也无妨。”
“我从前就对陶瓷工艺很好奇,听说博望盛产一种名为回青的青料,用于釉下彩绘。此番去顺道去考察一下也好。”
“如今你伤势已逐渐痊愈,应该无大碍,那便去吧。”华予淡淡说。
“现在你不担心咱俩孤男寡女一路同行,会不方便啦?”苏子墨的突然换了语调,戏谑道。
华予面无表情,“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随时可以走,我不会留你。”
她往玻璃缸中,投了几颗鱼饵,便坐回了榻上。
苏子墨却突然靠了过来,笑道。
“是你雇佣的我,如今,想摆脱也摆脱不了了。”
华予轻轻一躲,苏子墨没了支撑,撞到了伤口,闷声叫唤了一声。
“别以为你受伤了,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在我这儿可是行不通的。”华予正色道。
“啧啧,一个女人脾气这么大,小心嫁不出去。”苏子墨叹了口气,乖乖地坐回了另一侧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