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砍伐,已然为这片松林清出了一小片的空地。
这般的砍伐,落雁峰的弟子本该会来劝阻的,可始终却无一人前来打扰。
然而今日的松林有着一点不同。
因为那松林中突兀地坐着一个和尚。
和尚恰恰坐在魏尘曾砍伐的木桩上。
魏尘眼皮陡然一跳,表面却是毫无异样地走了过去。
他已然料定此人就是韩露鸳提及的那个“讨厌”的和尚。
倘若魏尘不知情的话,此时定然上前去拜会这位大师了。
佛儒本就共通,魏尘对于佛教中人是很有好感的。
然而知情的魏尘,此时仿若没看见和尚般,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和尚同样没有开口,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魏尘眉头微微皱起,但他紧接着却是情不自禁地耸动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因为那酒太香了。
尽管和尚是个有品位的人,但和尚无论如何都是不该去喝酒的。
对于这样一个毫无大师风范的和尚,魏尘自然更加不愿主动开口了。
他挑选了一棵距离和尚稍远的松树,便开始了伐木。
这些天的磨砺绝对不是虚度的。
魏尘左右手同持柴刀,一快一慢将能在树的左右砍出同等的深度。
这不仅需要精准的手法,更需要身体力道的严格分配。
这些都仰仗于风行客的教导,他不仅引导着魏尘修习这样的玄妙剑法,更是指点着魏尘对于平衡的掌控。
魏尘的两柄剑本就不该有着主次之别,否则这样的剑招便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好在魏尘悟性绝佳,加上这些天的不断练习,此时已然能够通过身体肌肉的微控让两柄剑达到一种平衡。
万般武器皆有同性,刀与剑更是如此,无论双手握着什么,魏尘都能掌控得了平衡。
因为掌控平衡的决定因素绝不是武器,而是一个人的心。
心境平稳,当然容易掌握平衡。
魏尘没有去在意那个喝着酒的和尚,因为他做事的时候,从来都是很专注的。
然而和尚却是与魏尘不同,因为他今天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魏尘。
他时刻留意着魏尘的一举一动。
而和尚的目光则是在透露着他的心理活动。
从最初的古井无波,到逐渐的惊讶诧异,最终演变成了一种欣赏赞叹。
和尚喝着酒,静静地看了一个时辰,从面无表情到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魏尘又是劈了一个时辰的柴,他本可以更快些的,可他的目的终究不是劈柴,他是为了修习自己的剑法。
当他能够达到更快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劈得更准。
所以他的进步从来都不是通过劈柴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
地上的木柴断口异常齐整,与第一天的参差已然判若两者。
“好刀法。”和尚终于站起身来赞叹道。
“大师过誉了。”魏尘将柴刀插回腰际回道。
魏尘可以不去主动找和尚搭话,因为两人本就不相识。
但和尚既然主动夸赞魏尘的刀法,他就不得不回话了,否则他就该是个“讨厌”的人了。
“绝不过誉,江湖中的年轻一辈,能有你这般天资与剑法的,寥寥可数。”和尚大笑道。
魏尘对于和尚的赞誉丝毫不以为意,因为别人的称赞之言很大程度上都有着夸大的成分。
所以魏尘只是淡淡地冲和尚笑了笑。
“不骄不躁,心性倒也不错。”和尚望着魏尘淡然的面孔,嘴角挂起一抹弧度道。
“不敢。”魏尘仍旧谦逊回道,他本就是个谦逊的人。
和尚只好自顾自地笑着,他已然明白眼前的青年绝不会在意自己的夸赞,所以他便不谈这些了。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和尚突然问道。
“大师若愿说,晚辈自然勿需多问。”魏尘的回答丝毫没有水准。
因为你一个晚辈不去请教,作为前辈的怎好自己开口说?
难不成要让一个长者向晚辈自荐一番?
和尚闻言却不恼怒,他还真自荐道:“你可以叫我‘不将就’和尚。”
“不将就”当然不可能是和尚的法号,这不过是和尚临时起意的。
出家人对于称呼这东西本就不看中。
更何况,眼前的和尚还不是一个正经的和尚,随意地给自己取一个称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大师乃是出家人,怎么饮酒呢?”魏尘皱眉望着和尚喝了一口酒。
和尚洒然笑道:“不知你可听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大师可知后面还有一句?”魏尘淡淡回道。
和尚一挥衣袖,不屑道:“魔又如何?佛又如何?我修的是心,又不是那些清规戒律。”
“是。”魏尘不再多言。
尽管眼前的和尚绝非一个正经的和尚,但至少是个有趣的和尚。
魏尘也并不觉得这个和尚有多“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