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生灵从来不哭,哪怕是生,哪怕是死。
他们只笑,笑得如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那么简单,笑得就像一个女人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那样的随便。
无人知晓原因,老辈人没有说过,后辈人也极少问过......
有一天夜里,打西北面走来了两个人。
小和尚听见对面山顶有阵阵啼哭传来,停下脚步对老和尚说:“老和尚,山上好多狼,我看到它们的眼睛了,绿油油的。”
老和尚丢掉手里的酒葫芦,唾骂一声道:“天下道士没有一个好东西,什么他妈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给老子的桃花酒喝不过三年,尽没了。”
小和尚生得粉雕玉琢,呆了片刻,似在回忆什么,忽又记不真切。
他呆呆地说道:“老和尚,道家才讲‘三’,我只喜欢听因果,你而今丢掉了那人的酒葫芦,这一段因果便也结束了。”
老和尚拨弄了一下自己花白而邋遢的长胡子,晒然笑道:“看来这三千里路你是白走了,余下不必痴念,把酒葫芦捡起来,到对面山上念经去罢。”
小和尚心里一紧——老和尚从不安排他做事,可一旦开了口,那便表示一段新的因果就要开始。
缘尽或缘散,无非老和尚常讲的一个“随”字,这是他入门那天就说好的。
他回过神来说道:“那山上没有庙。”
老和尚看也不看他,慢吞吞地迈步朝前,淡淡地回复道:“你捧三抔黄土埋下酒葫芦,取三滴无根水浇灌,黑夜如果过去,天亮时,葫芦长大,就变成了寺庙。”
“黑夜如果过不去呢?”
小和尚有些焦急,已经没有了礼数,当然,他与老和尚之间好像从来不兴礼数。
老和尚顿了顿,叹道:“如果黑夜里看不见狼眼睛的颜色,黑夜就会死去,死去的东西将不会存在,同时也将永恒存在。”
小和尚略一思索,反应极快,暗道:“我适才能看清狼眼睛的颜色,说明这里的黑夜还未死去,那就必然会有明天。”
只是他仍旧苛求道:“那要念到什么时候?”
老和尚走得越发的远了,一眨眼,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只听得一阵不满的呵斥:“好个痴儿,你走再多的路也是枉费,你安心念经吧,终会有困倦了的过路人,如果他停脚下来,你的经也就念到头了。”
小和尚还待追问,却再也寻不到老和尚的半点痕迹,连其气息也消失殆尽,恍惚老和尚从未存在,恍惚老和尚就是这荒芜的黑夜,而这荒芜的黑夜恰似老和尚。
小和尚上了山,惊扰了山上的草木生灵。
群狼散去,他埋下了酒葫芦,浇灌了无根水;捡起了地上啼哭的婴孩……
白天如期到来。
酒葫芦当真破土发芽,且遇光就长,见风就大,不到片刻,尽长成三百丈粗、三千丈高,继而开枝散叶,覆盖三百里广。
风吹来,叶子就骚情地摇晃,光射来,枝干就骚情地吸吮,这棵葫芦没有藤,却像大树。
第二章 哭声(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