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一辆几乎要与风雪融为一体的白色比亚迪,疾驰在风雪弥漫的山道上。
苏雄跟一堆烂肉似的瘫在后座,捂着伤臂哼哼唧唧的交代后事。
“阿拓,不行咱们还是去我家换辆车吧。我感觉你这辆廉价比亚迪随时要散架的样子,再说,哥们儿万一挂了,哥们也不想在你这辆破车上躺尸,你这破车有辱哥们儿的身份,更配不上哥们儿的盛世美颜。”
陈拓黑着脸一言不发,对付话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他的话茬。
可苏雄显然不是一般的话痨。
“阿拓,哥们儿这次算是彻底交待了,哥们儿不甘心啊。我的四个女票就交给你了,我头七之前,你一定好好看住她们,那几天她们情绪波动一定很大,千万别让她们为我殉情。她们还那么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我希望她们能找个好男人开始新的生活。虽然没了我,她们注定不会幸福,可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命真的很宝贵……”
“你不是只有三个女票吗?什么时候变四个了?”陈拓没忍住好奇。
“昨晚我把梁红玉在夜凰领舞的闺蜜给睡了,要不然你以为我闲得蛋疼,大冷天的陪她跑后山逮兔子追忆童年。”
“哦。”陈拓漫不经心的应一声,“三炮,弱弱的问一句,你相信报应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这是嫉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十八岁的处男,你怎么好意思腆个脸鄙视睡了远不止十八个妹子的成功人士!”
“处男有什么不好?元气满满,神鬼辟易。”
“尼玛,我祝你跟唐彤彤再见就分手,我祝你元气充足原地爆炸!我特么都快死了,你能不能善良一点,让我死的少点遗憾!”
“不能!鄙视你唾弃你是为你好,你作孽太多,对你善良会折你寿数。”
“我特么谢谢你全家!”
两人一路互相人身攻击,很快就到了县医院。苏雄觉得解决钻进肉里印在手臂上的黑蛇远比骨裂骨折更重要,挂上急诊,直奔皮肤科而去。
“大夫,你给看看,我这手腕上突然长出来一条蛇。”
中年医生把过苏雄胳膊看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苏雄鼻子就骂:“滚出去!知道什么是急诊吗?纹个身跑医院来作妖,浪费宝贵的医疗资源,耽误病人的就诊时间,缺不缺德!”
“叔叔,您再仔细看看,真不是纹身,我兄弟可以作证。这真是长出来的,原先是一团丝丝缕缕的黑气,后来……”
“滚!再不滚我叫保安!”
“别说了,说不清楚,咱走。”陈拓拖着苏雄就往外走,那大叔估计是气炸了,兀自拍着桌子大骂。
“长的不阴不阳的,一看就是缺管少教的渣滓!”
“我去,这老家伙是在侮辱我的颜值吗?你个庸医,我跟你拼了!”
苏雄挣扎着想冲回去,被陈拓连拉带拽的拖进了骨科医室。这次苏雄学乖了,为了不背浪费医疗资源,浪费医疗时间的黑锅,提到没提黑蛇纹身的事,老老实实的说,胳膊被个挨千刀的败类给捏骨折了。
还是万年不变的老套路,哪里痛哪里痒拍个片子再说。
片子出来,结果还好,不是骨折,只是轻微骨裂,敷了药,打上石膏,养一个礼拜就能痊愈。
……
屋外雪还在下,陈拓头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脑袋里思绪万千,白天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然而,想再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也没什么可懊恼的,再有三天,虞洛就要堂而皇之的住进这里,届时,即使没有一个完整的答案,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茫然无措。
他有一种预感,三天后,虞洛的到访,将抽走支撑他世界观的最后一根支柱。
“阿拓,你说我们算是兄弟吗?”苏雄突然伤感的问道。这货当然也睡不着,学着陈拓的样子,躺床上看天花板发呆,可惜胳膊上打着石膏,没办法像陈拓躺的那么有忧郁气质。
陈拓苦笑,他知道苏雄心里想什么,也知道苏雄要问什么。
“我一直拿你当兄弟。”苏雄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都是扯淡,刘关张三兄弟那么铁,关二哥挂了,老刘和老张还不是苟活了好几年,也没见他们抹脖子兑现诺言。可是,阿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需要我苏雄去死才能换你活下来,在我结婚生子之前,我苏雄不会犹豫。这一点,从高一那年,因为我抢了老鬼马子被老鬼寻仇,你为我挡下那一刀开始我就坚信。鉴于我这一辈子都没打算结婚成家,我觉得,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替你去死!所以,阿拓,我苏雄真的拿你当兄弟,可以交托生死,一辈子的那种。”
“我也是!”陈拓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样,你有家,有爸妈,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一堆七大姑八大姨排着队疼。我不知道我爸妈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遗弃在仙门山的古墓里。我除了爷爷什么都没有……”
陈拓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以前一直很恐惧这一天,爷爷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可等爷爷真走了,我才发现,原来我并没那么孤苦,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家人。那一刻,我才想明白,为什么你明明那么渣,我还一点都不嫌弃。”
“你滚!我是渣男我承认,可我也原则有底线的好嘛。别人不晓得难不成你也不晓得,跟我滚床单的姑娘,有一个是奔着白头偕老来的吗?大家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再说我这么帅,你有脸嫌弃?”
“三炮,记住我的话,你爸妈是你爸妈,你是你,你们不一样。不要因为你爸妈的事玩叛逆,我总觉得叛逆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幼稚。更不要因为你爸妈同床异梦吵吵闹闹,就恐惧婚姻恐惧家庭。家,无论对于男人女人,都很重要。你爸妈有他们的苦衷,你不必去懂,也不必去理会。你只需要记住他们再怎么着,养你这么大,不仅没让你缺衣少食冻着饿着,相反,还让你过上了仙都镇头号纨绔的幸福生活,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也许吧!”苏雄不置可否,扭过头来说说,“我说我咋觉得咱俩特矫情。”
“我只是不想,你余生所有的珍惜,都要靠失去来懂得。”陈拓沉默了一会,许久,才又说道,“说正事!”
“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