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外看她,看她大约是遇到难题皱着眉思索,看她又仿佛是不解步骤,看她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想下厨,沐姨厨艺好他早就知道,但是他从未见过沐晚晴进过厨房。
这会儿忽然进厨房,估计也是一时兴起吧。
他也随着沐姨和沐北辰闲散的站在门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其实他边看还边有点胆战心惊,有好几次想进去把她拉出来。
她是个生手,从她拿刀的姿势上就看得出来。
她拿刀的姿势很可怕,可能没握紧,刀直接甩在了地面上,发出让人焦躁的撞击声 。
她大约是终于收拾完毕,端着餐盘出来看见他的时候很明显有些惊讶,他不语,却是转身进了厨房帮着他把东西都拿到客厅。
沐姨叹了口气到厨房收拾残局,沐北辰显然也是常舒了一口气,仿佛她没把厨房炸掉简直是佛祖保佑一样,然后看了眼他手里的盘子,意味不明。
沐晚晴有些尴尬,眼睛看着别的地方,他没有开口问她为什么没有去聚会也没有问她是不是不记得他的生日,她却自己轻轻开口解释,“生日快乐。”
他看她,她才继续说,“这些东西你要不要尝尝?”
他不满于她岔开话题,但还是依言夹到了嘴里。
他在想,以后结婚他厨房绝对不让她进,不是他嫌弃她的厨艺,他的晚晚就应该让他好好宠着。
真的没有嫌弃她厨艺的意思。
又咸。又苦。
他咽下口中的菜,她却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她却更尴尬,犹犹豫豫的也放了些到嘴里,然后他看她皱着眉立刻跑到厨房里。
他坐在那里忽尔就明了。
她没有去聚会,是在家里琢磨这些东西。
她不会做饭,却在尝试为他进厨房。
那一瞬间他脑中就只有一句话,有她足矣。
沐晚晴不是星星不是皓月,她做不得那种被万人敬仰鞠躬尽瘁的神明象征,只做得他温向南羽翼下无拘无束奔赴幸福的沐晚晴。
他的回忆终端在不被探索的未来,找不到那个通向沐晚晴幸福的国度,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他也只能希望她不要过于颓废。
依稀还是多年前的模样,他语气似乎平缓了下来,“有时候一个人过于执着于过去而不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是在变相的毁灭自己。”
沐晚晴有些好笑,她很认真是切着手里的牛排,饮料是加热的,她却一口都没有动过,只是盯着刀叉处说,“古语有言,屠刀会麻痹人性,在阴影里呆久了自身也会变得污浊不堪。”
他怒极反笑,“这样的沐晚晴,是终于放弃了挣扎么?”
她依旧笑,“如果没有什么需要去解脱的,”
“也就没有放弃挣扎的这种说法了。”
“因为有时候,越挣扎,反而越疼痛。”
温向南听到她这样说,他眯眯眼,仿佛若有所思。
越挣扎越痛苦。
一个人历尽艰辛,被绳索捆绑,越挣扎越疼痛,起初还是会不信这种说法,然后风吹雨打日淋雨晒也阻止不了那股倔气,一次两次三次,久而久之,因为疼痛只能放弃。
有人说这样过于懦弱,随随便便就向恶势力屈服,就像命运低头,是懦夫。
可是古往今来,所有的前车之鉴先见之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种说法,反过来的意义不正是之前的懦夫表现么?
太怕疼痛。
精神上的任何一种凌迟足以让人崩溃。
「如果天亮后你还能毫不迟疑的说爱我,那么麻烦你告诉你的那位温先生,不用海枯石烂,等你醒来我就娶你。」
一面渴望,一面拒绝。
他们行驶在没有目的地的公路,蜿蜒曲折是他的无言,失去她的路途,他永远没有方向。
回忆中断在那个画面,过去十几年里所有有关于他和她的誓言,仅此而已。
却是穷极一生,再也无法寻回的光阴。
车子开到他们的住宅,他看着她向贺兰道谢,然后转身走向大院。
不得不承认,人心有时候就是如此复杂。
他闭上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惫,和沐晚晴在一起简直就是在向灭亡靠近,他想。他问贺兰,“你觉得她有什么变化么?”
贺兰想了一会儿才说,“沐小姐出国四年,就算脾气秉性有了变化也在所难免。”
温向南皱眉,声音冷了起来,“贺兰,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敷衍。”
贺兰语气有些迟疑,话尾夹杂着几许叹息,他心底有些沉重,“现在的沐小姐,虽然和故去无异,依旧沉默寡言,依旧面若冰霜,但她的眼睛死了。”
是,眼睛死了。
从前的那双眼睛冷漠却有神,即便是带着些冷淡意味看着他他也能感受到温润和暖意。
可是如今,她对他微笑,他却只觉如入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