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珞浓黑的长发从水里猛然飘上来,碧幽幽的水上漂着,寂静的可怕,连半点扑腾的水花都没有。
成珞不敢挣扎。
看着湖面一圈圈漾开的涟漪,这女人冷笑着淡淡收回脚,眼角边玲珑勾勒的黑色的曼陀罗花被这恶毒的笑容渲染得越发地冷艳妖异。
那是好久以前。
那天她看见火舌舔到屋前的梅树上,她一路跌倒,一路狂奔,只看见一场泼天的大火,像一幅巨大的火红的画,她的母亲站在房梁下,穿了最美的嫁衣,慢慢地解开了红腰带。
母亲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在三十二岁这一年,受了最深最重的伤,她觉得累,她想要解脱。
她扒着屋前的青石,嚎啕大哭。
阿贞被人从湖水里捞上来的时候,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裙子要去赶花灯节,阿贞冰冷的躺在地上,脸被湖水洗刷得雪白,用沉默的冷漠回应她的痛苦呼喊。
她忘不了那天的红裙子。
这一生,她最痛恨红色。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没了她的母亲,烧没了她的太阳。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没了她的阿贞,烧没了她的月亮。
她望着那两场铺天盖地的大火,看着那些无情吞噬一切的火光,望着它将她们都慢慢地、慢慢地被烧掉了,她感觉自己也这样被一点一点的慢慢地、慢慢地烧掉了。
两场大火,烧没了,她的前半生。
她又开始穿红裙子了。
她发誓,总要这些人,十倍、百倍的尝她这十八年里尝过的苦,地下那么黑、那么冷,让他们都下去做她的妹妹和母亲的狗。
成珞慢慢地沉入湖里,她睁着眼睛,手里攥着那块红色的裙角,忘了挣扎。
透过湖水,她看见那女人站在湖边冷笑,冰冷的湖水浸没她鼻腔,浸没她眼睫。脸上表情扭曲到狰狞,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悔恨。
她想起阿贞,不知道阿贞当时是不是跟她此刻一样,也这么冷、这么痛、这么无力绝望而永没尽头。
“娘,我讨厌她的裙子,那么红,赶着出嫁吗”
“陆郎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那个贱人,我哪里不如她,不就凭她长得比我美吗”
“那个贱人又一副狐狸精样出去勾引男人了,母女俩一个贱样”
“娘,我把阿贞推进了湖里”
“我踩死她了死了她,死、了啊”
“娘,娘救我”
“”
成珞望着湖面上那一抹红色,被她踩在脚下的红裙子,那么鲜艳的颜色,象是她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
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
成珞这一生难得流泪,她一直顺丰顺手,这最后一次流泪被淹没在冰冷的水里,是后悔莫及,她望着她的姐姐,亲手将她踩进地狱的姐姐,冷眼旁观着她死去的姐姐。
她曾经一脚踩死阿贞妹妹,现在,她的亲姐姐,要一脚踩死她
她眼睫深深,笑得痛苦又寂寥。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可活,不可活啊
岸上的女人勾了勾唇。
她死了妹妹和亲娘,这两条人命要让成家所有人的命来偿还
现在是成珞,马上死的就是,她的娘。
成大将军,玉贵妃,玉家,一个也别想逃
统统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