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室尊玄重道,各地都设立了玄宫道观,一般的玄宫道观多设于山林胜地,远离世锦繁华地,唯独崇真观是当年为了葛洪行医方便,由商会出资,特建于龙编城繁华闹市之中,乃是前观后府的格局,现在则给葛守谦和杜慧卿两人极大的方便。
一旦道人们不注意,葛守谦便会带着杜慧卿偷溜出去,一起各种调皮捣蛋,日子过的悠哉悠哉,像俩只野猫似的打发着时光。
他们常常一起爬到房顶上,朝过往的居士香客头上吐橘子籽,或者趴在道人们坐圜守静的圜堂窗外学鸟叫;要么在狭窄的巷道里互相追打,下到街市里偷果子、摸糖吃;或者到城外滩涂上打一场泥巴战,直到两人都变成分不清鼻子嘴巴的小泥人,才会被心焦似火、四处寻找的道人给带回去。
杜慧卿总是被葛守谦说成是“爱哭鬼”,某次被说的急了,便拿葛守谦挨板子时的窘态还击。没想到葛守谦脸上一红,张大了口却无从反驳,于是杜慧卿便抓住这致命的软肋,好好的嘲讽了他一通。从此以后,无论何时,只要杜慧卿祭出这“法宝”,总能无往不利,立刻让葛守谦闭嘴,无言以对。
何况葛守谦现在手上都是红通通一片,更是不敢吱声了。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葛守谦转开话题问道。
“明天”杜慧卿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睁大了双眼,两眼放光地转头盯着葛守谦,“月夕节”
葛守谦笑笑,望着杜慧卿。
也难怪她那么开心,月夕节是龙编盛景,士族豪门皆结饰台榭拜月,寒门百姓也争占酒楼玩月,各处街市整夜不闭,游人如织,达旦不绝,赏月拜桂,饮酒听书,燃灯猜谜,好不热闹。
这一晚,交州文武百官皆要到城楼处迎寒祭月,杜瑗身为交趾太守,定然会一同前往,自然无暇管顾杜慧卿。
她自从去年离了崇真观回府后,日子再没以前那么逍遥自在,整日里只能端坐府中,学些刺绣女红,典仪女经,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定然不能放过。
葛守谦随师父出外游方数月,一路上被管束的服服帖帖,早都被闷坏了,今日刚刚回观,已经像是百爪挠心,千方百计想要出观去大肆游玩一番。
葛巢甫虽叮嘱过葛守谦,不许他出观乱跑,说是与什么人约定在观中会面,不知几时就到了,想让他整日都乖乖呆在致斋堂诵持功课、看书念经,那是太瞧得起他了。他口上连连答应,心中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溜出去。
好在此次出外游方葛巢甫又得了几味奇药,乘师父进丹井房炼药的机会,葛守谦便溜了出来,给杜慧卿传话约了在钟楼见面,结果左等右等,居然到了这么晚。
“你在想什么”杜慧卿问道。
葛守谦回过神来,看到杜慧卿歪着脑袋,正睁大眼睛望着自己。
此时淡淡的月光从空中斜射下来,在她脸上朦朦胧胧的铺了一层银光,说不出的俊秀俏丽。
虽然他们俩自小一起玩闹,可谓青梅竹马,但这次感觉却好像有些不一样,他似乎能感受到一阵幽幽的甜香,随着少女轻柔的呼吸一丝一缕萦绕在鼻端。
葛守谦心口一热,只想张臂将她搂在怀里,但只是痴痴望着,终究是不敢。
两人四目交投,凝视许久,杜慧卿的脸突然就涨红了,她极快地靠近少年,将唇瓣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然后又害羞起来,把头缩到少年胸前。
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忽然,随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葛守谦站起身循声望去,像是崇真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