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秦雨、凡青,在婶婶家玩的开心吗?以后要常来玩,跟你们的那个妈妈说,不要整天在家憋着不出门,亲戚什么的多走动走动。毕竟,你们父亲进去以后,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帮衬着你们。知道了嘛?”秦云的老婆闫雪怀里抱着秦雨,一只手领着兰芝,凡青在后面跟着。
三个孩子中,只属兰芝嘴里有话,是那种灵巧的女孩子。
“婶婶知道了,可是我们说的话,妈妈又不可能听,所以说还是婶婶你去说的好,毕竟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们小孩子是不方便插嘴的。”兰芝知道婶婶的真实意图还是她家的那栋房子,虽然家具什么的都不全,可是秦霄当初手里的大多数钱都砸在了他们家的房子上。何况秦云没有什么大能耐,至今住的房子还是他父亲的,也只会啃老啃得起劲,一让他们帮老人家干点活,就算把嘴皮子说破这夫妻俩也只会躲在家里说身体不舒服需要躺在床上休息,打雷都吵不醒。
闫雪知道兰芝这小女子机灵,没想到自己要房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这小丫头一句话给噎住了。大人的事情人家小孩子不能随便讲说嘞,闫雪要再说什么,不就是自己不识好歹了嘛?于是,这一路上四个人没再有交流,就自顾的走着。两边的庄稼也因为天旱而变得有点蔫儿,没有活力的一天。一旦人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时间就会变得缓而慢,生活的时间总会随着自身视野的拓展而流逝的快。
从秦云家到秦霄家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但是他们两家除了过年过节有交集,其他时间也都是见面懒得打招呼的人家。一方面是因为秦云家只知道占点小便宜,另一方面,秦霄一直怪罪秦云在父母离世的时候没有来看一眼,唯一他父亲病后来的日子是要分家产的那天。从此秦霄秦云在别人眼里还是一家好兄弟,但他们自己都明白,他们两家不再会有什么联系。而秦霄的入狱又让秦云闻到了好处的味道。
她们四人在这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却不知家里已经发生了令她们感到后脖颈发冷的大事……
爱莲被椿芽拉扯了一路,无论爱莲怎么讲,椿芽都不肯松开,一直将爱莲拉到家里才算是松开了嘴,爱莲的衣角也因为椿芽的口水弄得湿哒哒的,并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当然爱莲并不在乎,而是蹲下来用手摸着椿芽的头说:
“椿芽,你怎么了?谁给你解开的锁绳啊,是不是来偷牛的坏人?椿芽,你别把头背着我,你把头转过来。”爱莲见椿芽不仅不听她的话,而且眼睛一直朝肆号屋盯着,并且嘴里发着呜呜声,眼神中夹杂着些许的急躁和不耐。爱莲也不明白椿芽怎么了,既然它一直想进到肆号屋,那么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让它感觉到了可怕。所以爱莲将栓绳放下往里屋跑了进去。
椿芽在外面,看着日落的方向,瞳孔中像是在回放曾经和妈妈在一起的欢乐时光,一起遛山,一起走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起在小河里洗澡。和妈妈在一起的日永远是那么开心,没有对被宰杀的恐惧。可那一天老黄牛的突然病亡,让椿芽三天两夜没吃没喝,它感受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椿芽看见方萍拿着绳子离开去了里屋,它也随着未关的牛门出来找到爱莲,拉扯着她回来。谁说动物没有感情,它们只是将自己的那份对待主人的感恩之情深埋在心底,终日的听随主人安排,一旦主人需要它们做什么,便只有顺从。
“妈!妈!你醒醒妈!你别吓我啊妈!来人呐,救命啊!救救我妈,来人呐!“爱莲哭喊着,她没有想到,在她眼里十分要强的女人竟会喝药自杀。当爱莲跑到里屋后,只看到房梁上系着一条草绳,下面有摆放好的凳子,上面有两个脚印,这肯定是方萍的了没错。可是,已经准备好上吊自杀的方萍又为何去喝药了呢?
原来从牛屋走出来的方萍,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四十年来她所受的委屈,被父亲凌辱,被别人厌弃瞧不起,老公整天喝酒赌钱,最后又杀人坐牢。她这一辈子就结婚和盖房子让别人竖起了大拇指,其余的就剩下戳她脊梁骨了。拿着绳子的她越想起这些,想死的心就越强烈。她走到肆号屋里搬了把凳子正对着房梁放下,颤巍着踩上凳子,因为身子长,所以系绳子在房梁上比较容易。总花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个能把头套进去的死扣就系好了。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拍打掉身上的土灰,生前的那种要强要面的性子在这死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是深刻在骨子里头的。
方萍整理好了衣服,就把头伸进去放在草绳上,刚放上去就被草绳上的倒刺扎的皮肤生痛,虽然方萍年龄是比较大,可是方萍懂得保护自己的皮肤,一身上下除了双手的老茧外,其他的地方也还都保存着皮肤原先的生机。被扎痛的方萍顿时想到了以前老人门所说的“吊死鬼“,眼睛凹出,舌头拉长,被以后这种模样的自己吓到的方萍瞬时害怕了起来,从凳子上下来后走进杂物室,里面有春种除草用的药剂,整好还剩下了小半瓶,于是,方萍回到自己睡的地方,一仰头喝了下去,最后就成了爱莲面前的样子,嘴里吐着白沫,若是方萍知道自己喝药后是这个模样,说什么她也不会自杀了。
“大姐,咱妈这是怎么了?“刚从师父陈国栋家里回来的秦枫还没进家门口就听到大姐的哭声,马上抬脚就往方萍的屋子里跑。
“秦枫,咱妈喝药自杀了,你快点背着妈去医院啊,你快点啊,你快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万一咱妈死了怎么和咱爸说啊。“爱莲见秦枫提前回来了也没太在意,就只说着赶快让秦枫背着方萍去医院。
“姐,医院离咱家好几里地呢,这样,姐,你现在家看着,我去诊所叫老李头。“秦枫听了爱莲的话,心里像坠了千斤石一样。
“秦枫你快点“
“知道了,姐“
前面说过,秦枫虽然没有什么学问,但是凭着一门手艺养着这个家。他也不是不爱学习,只是他知道家里的情况没有办法让他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他只能窝在这个小县城里,他觉得只要母亲方萍在,他就有活下去的动力。可是现在这个令他活下去的动力的人喝了农药,自杀了。他的世界也将会随着方萍的离开而黑暗。所以,他的脑海里只有老李头这个人,只要把老李头带到家里,自己的母亲就有希望。
爱莲在家里守着母亲,她担心自己的身子不稳把母亲摔了,于是将母亲靠在了卷起的被褥上,他学着书上的人说的,检查一个人死没死,只要把手放在鼻子下面,探到还有气出就说明这个人还没有死。爱莲也学着把手放在母亲的鼻子下面,当她感觉到还有从鼻子里传出的热气的时候,爱莲心里就像一把刀从自己的脖子上拿走的那种放松的快感。妈还没有死,爱莲也不会再为如何去和父亲解释母亲自杀的原由,身子如释重负的瘫在了床边。
在床下,爱莲的手碰到的一个绿色的瓶子,上面的字有些已经被泥土覆盖着看不清楚,但瓶子下面的日期却是可以隐约的看到。保质期三年,生产日期一九九三年。过期一年了。爱莲苦笑起来,母亲一心求死,却喝了一瓶过期的药,依着母亲方萍的性子,让她知道了不得气死?于是,爱莲起身出去,将这瓶子朝着后山扔了出去。随后,爱莲回到了方萍的身边,爱莲看着方萍心里有了悔意。她不应该不听母亲的话,明知道母亲一个人养着他们五个孩子不容易,经常累倒,身体生病也不去看医生,常跑到山上去采野药治着,可是一年生长的野药也就那么多,怎么可能够用。于是爱莲心里有愧的流下了泪,不仅是对母亲方萍愧疚,还有对父亲的。秦霄入狱前把爱莲拉到身边说,他不在以后要好好的对待自己的母亲,她不仅没有照顾好还经常惹母亲生气,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的不争气。
“姐姐,你怎么哭了,咱妈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嘛?“第一个进门的兰芝不知所措的看着抽泣的姐姐爱莲。她一进家门就喊着姐姐,可是没有人回应,就跑到屋里看到这不堪的一面。
爱莲也有点无措,她知道弟弟妹妹今天回来,但是说好的是正午回来,可是刚才进家门的时间已是下午时分,心想着是弟弟妹妹玩的太开心不打算今天回来了,没想到她们偏偏在母亲自杀的时候回来。爱莲不知道如何跟她们解释躺在床上的母亲是怎么回事,于是告诉兰芝说是母亲在睡觉,让兰芝安静别吵。兰芝也没有太多的怀疑,因为在兰芝的记忆力,妈妈给她和弟弟秦雨的就只有疼爱,也许方萍是因为在生兰芝和秦雨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所以才对她们两个甚为关爱和体贴。
兰芝听了爱莲的话也没有任何怀疑,于是出去和在外面玩的弟弟妹妹说是妈妈在睡觉让他们小点声音,不要吵到妈妈。秦雨和凡青也很为听话的收起了嬉笑,和兰芝一起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她们互相依靠着,数着天上鸟儿飞过的身影,没有一丝对生活的忧虑,在他们心里,只要有亲人在,想必就是快乐的吧。爱莲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自己比他们要长几岁,当然承担的要比他们多一些,还好母亲没有什么事情,有可能只是喝了过期的药,胃里有点不舒服只是昏迷了过去。她不清楚,也不知到该怎么办,只能呆坐在庭院里等着弟弟秦枫将老李头拉来,这时候她心里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李头身上,否则自己怎么和面前的弟弟妹妹说,怎么和监狱里的父亲交代。她内心里很惶恐。
闫雪走到庭院的门口就回去了,没有进家门。因为她不想看见方萍,上次为了争她们父亲的房产的时候,方萍和闫雪差一点厮打起来,要不是秦霄把方萍从父亲家里扛了回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老李头,你快点,要是我妈死了我和你没完,我把你的诊所砸了你信不信,快点!“秦枫从外面拉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胡子男人进到的庭院。说是白大褂,不如说是土黄色,因为时间长久没有更换,早已被时间洗褪了原先的亮色。
第三章 桎梏(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