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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肆(2/2)

    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他她。如果你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她为你而弃舟,她将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

    如果生命是一册事先装帧,编好页码的空白书,过往情事对人的打扰,好比撰写某页时笔力太重,墨痕渗透到后几页,无法磨灭了。时光,重叠在一个人身上。

    我不断漂泊,因为我害怕一颗被囚禁的心

    那样的悬崖年少,毕竟也一步一步攀越了,这些都是生命的恩泽。许多个将夜未夜的晚上,自己散步着,升起了淡淡的、蓦然回首的暖意,心里是感恩的,不只是对人、对知识、对季节,更多的时候,是对那磅礴丰沛的生命之泉。

    人的心中是否也有两个相对的天空,一个是艳阳高挂的白昼——我们能够看清楚对方的一颦一笑,听到他的声音里蓄着的是喜是悲。我们能无误地辨认哪一张脸该配哪一个名字,我们知道谁是谁。如果对方把另一个天空翻转在我们面前,那么一切的存在都将变成不存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未入山门身是客,随云随波随泥沤;甫入山门身是谁?问天问地问乾坤?一样的日月,却异般心情,我心愿是一个无面目的人,来此问清自己的面目。能不能识得佛光山的真面目,我不敢说了,但真的在随思随喜,只缘身在此山中。

    百年前,是否你也是细裁合欢扇的美婕妤?绽不完的笑容,溢不尽的恩宠,款款是你轻点的舞姿,是你翩翩的倩影。箫笙吹断水云间,凤阁醉饮不歇夜,万里烟箩只为博你一笑。日日春殿怨春冷,我想象你娇嗔的樱桃嘴。

    人生像一场大虚幻,何必因挣扎而挣扎、执著而执著,哪怕只是一根草的幸福也该抓住,下一波猛浪袭来,说不定连一根草也没了。

    摊开手掌,阳光菲薄,一如你的许诺。太爱你,所以希望你以许诺勾兑眼泪,以永恒明见柔情,却不曾料到,岁月将你的微笑做了伏笔,只待风沙四起,尘埃遍野,便折戟扬刀,杀一个回马枪,陷我于永无翻身之日的险境。

    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在你卜居的深山穷野,你宛若处子与生灭大化促膝而谈,抱病独居的信,不改涓涓细流的字迹:“有天半夜不能安睡,出至阳台。山间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洒落一地。”

    荣华或清苦,都像第一遍茶,切记倒掉。而浓茶转淡,饮到路断梦断,自然回甘。

    涛涛不尽的尘世且不管,我们三世已过。

    我们唯一遗憾是无法聚膝,然而这也不算,灵魂遥远才叫人饮憾。现实若圆满无缺,人的光华无从显现。

    你笑起来真像好天气,白皙素净的脸上总是闪着光辉,似一种累世方能修得的智慧,完整地带到这世。

    觉人间,万事到头来,都摇落。

    那么,深爱我所深爱的,此去人间,应是无怨无尤。

    然而经验中,让我刻骨铭心的红色,却跟血、牲礼与火焰有关。

    蒲葵园子里,苍葱笼郁,虽然没有参天之势,却有古木之叹。尤其黄昏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看傅园,那真是一座孤寂的丛林,时间与空间一起犯锈了的那种。

    情在物在,情尽物灭;物之所以珍贵,乃是因人心相印足以生辉,既然心生别意,再美的物都是落花流水。

    物,永远是物,有情人一拈手,蔬食饮水自是玉液琼浆,情尽缘灭,则凤冠霞帔无非是衣冠古邱。

    灵魂是一匹女绸,分叉的爱就是利剪,裁碎了两仪四象之后,缝制的不是嫁裳,是寿衣,若再要由他亲手为我穿上,便当作是一场葬礼——过去的我已然死了。

    传说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没有人晓得那九个太阳哪里去了。我猜测,大概统统陨落到地面上,触土成花了。于是,有软枝黄蝉。

    人之将老,若无忠言,必有落叶。

    有些滋味,哪怕小到风怎样爬梳发发丝,雨怎样沁润龟裂的嘴唇,都必须等到相当的年岁之后,才能玩味其中的深奥。

    如果,浪涛不曾卷尽千古风流人物,东坡也不会有大江东去之叹了;如果他不曾叹人世如梦,我也不会在江月的篇幅中闻到他洒下的酒香了。

    曾经为果实的掉落而让我心惊。树梢到地面是一段相当的距离。树身把果子以丢落的手势抛向泥土,那是一段贬谪的过程,泥上枯干的叶铺成迎接的毯,掉落的刹那,果子以最大的冲力向地面撞个满怀,叶便蜷缩地呐喊起来,回音翳入亘古苍茫的穹苍。

    拾起伞和鞋,拾起人间种种。再漫长的沙岸,都必须一步接一步走完。前身今世,都要是认真的灵魂。

    如果,有醒不了的梦,我一定去做;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如果,有变不了的爱,我一定去求;如果,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让我回到宿命的泥土!这二十年的美好,都是善意的谎言,我带着最美丽的部分,一起化作春泥。

    我是锈刀,拿你当磨刀石。你不也说了吗,我的生命太千军万马,终究不会听你这座“紫微“。实而言之,你是一则遥远的和平,为了你,我必须不断地战争。

    水希冀化成云,云渴望回到水,大约只是为了念旧。

    不要吝惜让他知晓,你的等待一如他的等待。

    把我野鹅般的油黑头颅变成银白吧,让我每次对镜,都能生出“夜雪归来”的想象。再赐几条皱纹装饰颜面,假装我是一个多么有修养的人,竟放任蜘蛛在脸上结网。

    人世一遭,不是要来学认真地恨,而是要来领受我所该得的一份爱。

    挫折的来临,有时象征一种契机。它可能借着颠覆现行秩序,把人带到更宽广的世界去。它知道人常常不知不觉地窝在旧巢里拒绝变动,久而久之成为翁内酱菜。它不得不以暴力破缸,让人一无所有,赤手空拳从荒芜中杀出生路。

    昔时繁荣,此时荒芜人烟,是空城。昔时人与我皆是怀梦少年,今日人犹有梦,我离梦而去,不能。与之合梦了,再面对昔人旧景,难道不是更荒凉的空城?

    我希望慢慢告诉你,买来的玩具永远是死的,那是大人们借以赎罪的祭品。

    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我是尊敬那些不死心的人的,他们敢于去争。敢在日常生活中吵些鸡毛蒜皮的不算什么,敢和生命讨价还价的才是了不起。

    老,这令人生厌的字,像脚底厚茧,怎么避就是避不了那股针刺之感。厚茧虽痛却要不了命,但老会要命,它慢慢沿着脚踝往上爬,把血管塞成枯枝,那曾经像小鹿奔跳的心脏越来越像老牛拖着破车,车上唯一的家当是一包袱羽毛似的记忆,拖着拖着,连这记忆也随风而去,只剩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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