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怎么不见爹爹呀？”
我低了眉，揉揉两个团子的脑袋：“爹爹有政务要处理，兮言和南一就乖乖在宫里待着，爹爹回来定给你们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儿。”
“那娘亲，你也吃块儿糕吧。”
小妖端来了暖炉，我往里头添了一块香角，望着炉内袅袅飘出的白雾，思绪渐行渐远。
大雪一连下了十六日，迟迟不见兮衡回来，连一封家书也未曾收到过，我几次想要去寻兮衡，却不知他究竟在何处，他去的地方我竟寻不到一丝气息，终于今晨我趁着两个团子还在熟睡，小妖也未曾守在门口，打算偷溜出去寻兮衡，一番收拾妥当后，我打开柜子拿出一件厚重大氅，兮衡当日约莫走的急，应是没有带着暖衣的。
不料，我刚打开殿门，便见小妖急急奔向我，心中一咯噔，哪里走漏了风声？
那小妖急喘着进了殿，手中拿着一封鹅黄色的纸：“夫人！夫人，大人的家书！”
忙扔下手中的包袱，我上前接过信拆开来看了又看，一颗心终于定下来，脸上不自觉扬起笑。
“夫人，大人说什么了？”小妖往殿内香炉里添着香，见我面上起笑，颇为三八的问我。
鼎炉火热，窗外日光倾洒，将手中寥寥几句的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抬头望向轩窗外头，大雪正盛，宫檐下已是白茫茫一片，接过小妖递来的暖茶，不止手上暖了，心头也暖了。
“小妮子，这也是你能问的？好好煮茶，待会儿吩咐膳房多做些菜式。”妥善将这封我盼了好久的家书放好，我笑着嗔那小妖。
小妖却抿嘴偷乐：“夫人不说我也知道，大人快回来了吧？夫人日思夜盼着，大人若是知晓了，心中不定多欢喜呢。”
我伸出手敲了敲小妖的额：“好呀，现在也敢拿话来打趣我了？”
“奴不敢了。”小妖躲了一下，而后痴痴笑了起来。
午间膳房陆续布好了菜式十道有二，两个团子见我迟迟不动筷，拉了拉我的袖口软糯糯道：“娘亲，你为何不吃呀？”
托了腮，我看着两个团子：“娘亲不饿，你们先吃。”
明明在家书里头说了午时便能回宫，还说要和我三人一同用膳，都到这会儿了，为何迟迟不见回来呢？
两个团子吃的倒是乐呵，见他俩这吃相，兮言便罢了，男娃娃吃相难看些无甚大碍，倒是南一，女娃娃家的，到要比兮言还要豪迈许多，左手抓着荷叶粽，不时啃上两口，右手抓着一个硕大的鸡腿，饶是小妖一直在旁给她擦嘴，还是吃的小嘴儿一圈油乎乎粘腻腻，我叹了口气，想着虽然南一还小，但已会说话知些礼数了呀，小时候不教她，再大些若还是这般吃相可怎么成？
“南一。”我故意冷了声音，吃得正欢实的一一立刻住了嘴，瞪着黑宝石一般的瞳子瞧着我。
“娘亲有没有教过你，女孩子家家不可以这么吃东西？”
抓着手里的粽子和鸡腿，一一看了看手里的吃食，又看了看我，似乎非常认真的想了半晌，对我道：“没有耶。”
伺候两个团子用膳的小妖没能忍住，我听到一声“噗嗤”，立刻用眼神瞪了过去，小妖住了嘴，依旧是憋笑似乎憋的很难受。
我咳了两声，坐直了身子：“一一，那娘亲现在便要教你女娃娃该怎么用膳，瞧好了。”
乖巧的点点头，兮言见状也跟着坐直了身子，我甚满意，接着对一一道：“看仔细了，先把你手里的粽子和鸡腿放下。”
一一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里的粽子，鸡腿倒是迟迟不肯放下来，我“嗯？”了一声，才终于将手里的鸡腿放在了桌上，末了还舔舔沾有鸡腿味道的手指头。
我如今好像可以理解一些兮衡面对我时总是黑脸的原因了，教不会嘛！
“这用膳呢，也没别的，以下娘亲说的话，你记住了，兮言也记着，共食不饱，共饭不择手，毋搏饭，毋放饭，毋流歌，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捉羹，毋刺齿。”
“娘亲……”一一疑惑瞧着我，兮言脸上也罕见的泛着未解之意，我才意识到，两个团子大概没听明白。
我扶额，叫小妖给一一擦干净手指头，又擦干净沾了一圈吃食的小嘴儿，后对着她道：“看娘亲啊，娘亲怎么做，你就怎么学，知道了吗？”
“嗯！”一一点点头，我坐直身子，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颗绿菜，小小咬了一口后对他二人道：“毋搏饭，即为吃饭时不可大口大口地吃，这样有争饱之嫌，尤其是女娃娃，不可以狼吞虎咽，明白了吗？”
兮言学着我的模样用一双小胖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浅浅的咬了一口，我满意的点点头，一一便跟着哥哥的样子学了起来——夹起方才未能吃完的大鸡腿，长大了嘴巴，在我怒视之下方咬了一小口。
“娘亲，这样可以吗？”
我点点头，接着对两个团子解释道：“毋放饭呢，就是说要入口的饭，不能再放回盘子里了，别人会感到不舒服，也是非常不雅的行为，像刚刚一一把自己没吃完的东西放回盘子里，就绝对不可以，记住了吗？”
“记住啦，没吃完的东西一定要吃完！”我这闺女好像往另外一个方向理解去了，我张了张嘴，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没错。
“毋流歌呢，便是用膳时不可长饮大嚼，毋咤食便是不可让舌在口中作出响声，毋啮骨，不要专意去啃骨头，这样容易发出不中听的声响，毋反鱼肉，自己吃过的鱼肉，莫再放回去，应当接着吃完。毋投与狗骨就是说我们在别处做客用膳时，不止自己不可啃骨头，也不能把骨头扔给狗去啃。毋固获便指不要喜欢吃某一味肴馔便独取那一味。毋扬饭的意思，不要为了能吃得快些，就用食具扬起饭粒以散去热气，饭黍毋以箸呢，便是说吃黍饭一类的不可用筷子，还有一句“羹之有菜者用梜，无菜者不用梜。”梜即是筷子。羹中有菜，用筷子取食。如果无菜筷子派不上用场，直饮便可，这都是娘亲小时候，娘亲的爹爹教给娘亲的规矩，方才娘亲说的你们两个可都要记牢了，尤其是一一，不可再这般用膳了。”
看着一一努力学着乖巧用膳的样子，我心甚慰，然，忽有一小妖从宫门外直奔进来，脚步急促踉跄，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大喊道：“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