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在街道上走着,子殷来光陵城好几天了也未曾逛逛,这一会儿跑在前面左拿拿,又捏捏,凡是他觉着新奇的,赵离便会买下来。
公子扶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度,棱角分明的脸庞让陪伴在侧的墨宁襄一阵炫目。
原来不曾受伤的公子扶竟这般好看。
虽然相貌一样,但此时的公子扶比起在客栈中就是要好看许多,至于为何,她也不知道。
墨宁襄并未深思,轻声开口道,“宁襄谢过公子,公子放心,此行应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宁襄只是想借用一下公子的名头,让那些屑小退避。”
公子扶步调未变,声音木然道,“你要谢的是子殷。”
墨宁襄看着前面那蹦蹦跳跳的少年,微微笑了起来。
公子扶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测望。
五味楼上,李慕正望着他,举杯示意。
……
……
“公子扶携美同游,好雅致啊。”李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日与公子一战,总觉得意犹未尽,不知公子休息得可还好,可还能再战?”
墨宁襄心头一紧,又不敢露声色,瞧得子殷与赵离面色如常,神情自若,又放松下来。
想不到自己竟不如一个孩子。
公子扶神色如常,恭谨道,“若将军真有此意,此事便由不得我,只是不知,将军可否懂了人间的规矩?”
李慕一双虎目盯着公子扶,子殷三人瞬间觉得空气有些凝固,不由暗自警惕。
只是半晌李慕又自顾自喝了一杯酒,呵呵一笑,神色有些落寞,“当日公子一席话,一直回响于耳中,几日苦思,微微懂了一些,今日偶遇公子,正想求公子解惑。”
几人微微松一口气,不是打架便好。
公子扶拿起酒杯,道:“人间如此杯,已经是满满一杯,若要再添些东西……”说话间拿起一片牛肉,扔入杯中,酒水四溢。
“那便必须撒掉些酒水。”见李慕若有所思,继续道,“扶以为天道,不过就是这块牛肉,明明不属于杯中,却硬要挤进来,害得原本杯中的酒水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墨宁襄也是紧锁眉头,有些猜不透公子扶之意,倒是子殷一语道破:
“小叔的意思是,人呢就是酒水,天道呢本不属于人间,要进入人间怎么办呢?那就只有把人丢出去咯。”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公子扶继续道:“将军就没想过,人间真就喜欢战争,喜欢死人么?非也,不过天意弄人罢了。人间太平,风调雨顺的时候,谁又会跪地而拜,去求老天保佑呢?”
李慕陷入沉思良久,公子扶没动作,子殷三人也不敢打搅,人便就那么呆呆的跪坐着。
李慕望向公子扶,凝声问道,“可是天意不可违……”
公子扶摆手,“天意非不可违,只是人不敢违。”
李慕站起身,直直一拜:“慕受教了!多谢公子解惑。”
子殷觉得李慕似乎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来,赵离却是明显感觉到李慕的境界在不断倒退,退的干干净净,却反而让他觉得深不可测。
李慕拿起手中龙泉剑,道:“今日,慕手中之剑,不再杀人!”说罢一拍桌面,桌子四分五裂,又裂而不散,层层包裹住剑锋,竟是变成了一个剑鞘。
“公子,在下告辞,后会无期。”
“将军走好。”
李慕走后,只觉得小叔当真辩才天下无双,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他心有不解,希望小叔替他解惑。
“小叔,天道到底是什么?李将军所惑,惑从何来?”墨宁襄也是在旁边认真听着。
公子扶低头看着子殷,道:“武安君之惑,是不解为何明明各国百姓丰衣足食,仍要自相残杀,以前他求问于天,以后应该是不会再问了。至于天道,你以后自会知道是什么,子殷你会是我们之中看的最透彻的那一个。”
公子扶说罢不再多言,积攒了二十多年的话全说光了,哪里还有话说。
所谓天道,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想要愚弄世人,挑起祸乱,让人间信仰,崇拜他的伪君子罢了。
他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难得的笑了。
理当如此,才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