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满天空浓黑色的劫云让他感到害怕,惟恐再动一个恶念,就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会让劫雷立即轰击下来。
他还记得二百年前,他四十多岁,春风得意。那时候上一届的顾家老祖还未坐化,他渡完入道大劫的时候,老祖对他说过:
“远儿啊,你的劫云祥光不多,我担心你心性有所欠缺。你资质很好,于修炼上心无旁骛,可以说在整个修界你是最优秀的天才。你若能生在上界,顺风顺水的,你一定会大放光彩。可惜咱们这一界灵能突降,灵气太过稀薄,灵物更加稀少,应是早被前人消耗完了——唉!咱们这一界的修士,估计都是被天道抛弃的罪人。可是远儿我有一句话嘱咐你:等你修到筑基后期,若进阶无门,千万不要剑走偏锋,那样的话,你不但不能将顾氏发扬光大,还会害了害了你自己和整个顾氏,会彻底断送灵纹术的传承。”
他当时不服,觉得是老祖看低了他,他当时想,再没有谁的心性比他更坚忍了,他一定会突破此界不能结丹的诅咒,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到时候,就让老祖看看他的本事吧。
现在看到这满天空追着他跑的漆黑劫云,他才信了老祖的话。
他的心性的确不够正大阳光。他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做出寻找顾氏正朔、炼血抽魂接续顾氏血脉传承的事来。虽然那样做很残忍,但是他认为为了灵纹术,怎么做都值得;他还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杀了他真心喜欢的一个后辈——云素素,因为他必须试试那个青莲子的空间到底能不能被他认主;就算不能认主,他也要将它带在身边,当他找到机会修至元婴,破碎了虚空找到灵界后,他必定会一心向道,把修为提高到超过云素素师父,然后他就能认主空间了,等他认主了空间,那什么接引、飞升、归神,都不在话下了。
“天道啊,请你看在我向道心切的份上,不要逼迫我杀人!我不想与联盟作对,不想把顾氏带入深渊!”他在心中呐喊。
然而,天道还是不肯听听他的心声,不肯护佑他的身体。
“轰轰、轰轰轰轰。。。”劫雷下来了,第一重的九道青紫色的劫雷因为带着罪障的顾远,平白增添了三倍。于是,二十七道劫雷连在一起,以毁天灭地之势轰了下来。
云老太太的隐身符被轰碎了,她再也隐藏不住,现出了焦黑的身形。
顾远更惨,不但一身焦黑,头顶还冒着烟儿,一股烧烤和焚尸混合的气味散发出来。这种规格的劫雷,本来就是天道感知到他的恶,为他特备的,所以他是主要挨劈的人。
“素素!拍上隐身符,到阵墙边去!依连山易法,找坤地生门,就在那里等我!”连山易法是她们在《青莲素义》中学的排阵方法,外界已经断了传承,只有她和素素两个会推算。
眼见素素消失了,云老太太才长舒了一口气,专心对付伤得不轻的顾远。
顾家共有七八个筑基修士,此刻都已赶了过来,但是因为惧怕加成的劫雷,都畏缩着不敢进前。见云素素忽然消失,连忙来拦。可是云素素隐了形,他们无计可施。
顾远此刻一身重伤,根本无暇他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素素带了青莲空间、带了他原以为是自己的机缘,消失在劫雷之外。
阵墙,山门,他费力地转过身,奔向山门的方向。
他不能放弃,不能失去拥有空间的机会,这是他逃脱这个世界的惟一途径。
云老太太要杀,云素素也留不得了,还有那两个小崽子,这一回也只得斩草除根。
顾远发现,离开了渡劫的云老太太,劫雷却还是跟定了他,眼见天空又在聚集比上次更浓重的黑云,顾远心中悲愤欲狂,用剑指了指天,狠狠地唾了一口,却不敢骂,咬牙切齿地追着云素素去了。
云老太太不知道,他在云素素身上下过追魂引。
就是云家人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密室,被他杀那“仙姑”搜魂的行为吓傻的时候,他当时把仅有的一颗追魂引药丸捏碎撒在云素素头发里了。这追魂引的主药引魂草虽是最低级的灵药,却是养神草的变种,经过炼制,药粉会一遇血肉之躯便会融入那人血中,他用源血仪能找到引魂草粉的踪迹。
“坤地生门?就是这里吗?你们怎么推算的?这里分明是艮位呀。”顾远追到阵墙边,笑道。
“你能看到我?”云素素吃了一惊,忙看身上的隐身符,好好的贴在身上的,这符经过大神的眼,不可能出错。难道顾远有透视能力?那他干吗还随身带着显形粉?
“这老混蛋真邪门!”随后赶过来的云老太太也感叹道。
“好,你们祖孙二人到齐了,游戏该结束了。”顾远抬头看了看天,叹道:“老天啊,我是真不想做邪修!你但凡给我们这一界的修士留下一线希望,我也不会做夺人机缘、杀人取血还有搜魂的事!可你对我们太苛刻、抛弃我们太久了!不要怪我,我这是自救。。。顾秋儿,素素:相识一场,请你们试试我在军火黑市特别订制的雷珠吧——这个你们不会感到痛,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
顾远说着,手往腰上的乾坤袋上一抹,手心中出现两颗鸡蛋大小的黑色圆球,按了下圆球上的一个按键,扔向云素素和云老太太,他自己用最快的速度飞出了爆炸范围。
“喀啦啦、喀啦啦”,两声比劫雷的轰鸣更大的声音响起,两朵蘑菇状黑雾平地而起,扶摇而上,在空中与劫云汇合,久久不散。
“哈哈哈,对不起了素素,随身空间必须是我的!”
不远处,顾远颠狂地手舞足蹈着。
天空中浓黑厚重的劫云忽然将蘑菇状黑雾一卷,露出一大片炽白的强光,闪电从强光中倾泻而下,将下方那个颠狂的身影猛然吞噬,惊天动地的雷鸣声随之响起,“咔吱吱咔吱吱”地响了一阵,这一刻,整个玄洲人寰的修真界都感受到了,仿佛是天道下了决心,要将天下地上所有罪恶都以雷火光电消灭净化一样,气势之恢宏,从所未有。
过了一会儿,暗黑色的八百里秦岭忽然间一亮,天空中劫云消散、电藏雷收,天地重新清明。
顾远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五百米方圆、几十米深的大坑。而顾氏族地有大半山头已被夷为平地,这些山头上劳作的人们在这样的雷劫下自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幸得被云老太太选中用劫雷强力破阵的地方,远离了顾氏族人的聚居地,否则更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被波及。
顾家的几位筑基修士跑过来,趴在坑边大声呼喊着:“老祖——,老祖——”却哪里有人应答,顾远早被轰得连一片衣角、一点灰渣都不剩了。
顾中和从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脚一滑,坠进了大坑。他也不爬起来,更不管众人的惊呼和救援,就那么爬在地上,疯狂地用手指刨着乱石碎土,喃喃哭道:“冉冉,冉冉,我对不起你。。。素素,对不起你。。。对不起。。。呜呜。。。小云清。。。小。。。云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