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你妈把存折要回来。”
后来她去了,电话没接通几分钟,母亲撂下一句‘那是我自己存的钱’,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的挂线声。
故事到这里就完了么,不,远远不够。
自此以后,一边是梁凉对母亲生来便有的孺慕与信任,一边是奶奶对母亲的责备与埋怨甚至是辱骂,再灵敏的信鸽也不禁要在其中迷失了方向。
更何况,这种事上,谁能说得清绝对的谁对谁错呢?
争吵,风暴,一触即发。
犹疑,徘徊,夜不能寐。
连家里都没法叫人安生,年轻的灵魂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不知从何时起,谁的话也不敢轻易信了,因为她怕,怕自己一旦信了很快又要被现实狠狠打脸——杯弓蛇影。
宣泄或许有用,但没有谁会特别注意其实孩子的记忆力超群,何况是那个从小过目不忘的,是烙印,是跗骨之蛆,是再也不肯回头的午夜梦魇。
这大概是最为滑稽的家道中落了。
后来在奶奶的逼迫下,梁凉不得不去找母亲要钱,虽说本质上完全没错,甚至按着法律而言另一方应该给予赡养费,但她打心眼里的排斥,不想见。
捻着手里的四张红纸,
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
心里不住地闪现类似的念头,梁凉看着面无表情的母亲,腹诽道,母亲啊母亲,您把家里的所有积蓄都拿走了,就只肯掏出来给我这么点,知道这半个月家里怎么过得么。
前所未有的尖锐。
这个柔软而温柔的孩子第一次拿起刻刀来,一寸一寸地刮去身上的圆润,将一切内敛于心底的对人世间的嘲讽尽数释放,取而代之的只留下一抹冷笑。
母亲看着那个平日里见到自己就傻乎乎乐呵呵的孩子一时间有些陌生,下意识迈出脚步。想要再伸手摸一摸她光洁的额头,可那孩子却像被针扎了似的,后退两步。
“自从你走以后,父母这两个字我就再也没有连在一起用过。”
此后,父亲变成了爹。
此后,母亲被称为母上大人。
此后,灵动的眼眸不复,里面有的只有默然与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