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手指,将意念完全集中到指尖,控制着每一丝肌肉的颤动程度,直到完全静止,就如一尊真正的雕塑。
“除了去杂质,留灵液外,纹丹线的过程一定也是重点。”
“这么明显的道理,为何大家都想不到?就连花师姐这样的仙女也不明白……”
他回忆起花落离先前说的话。
水火两道符之所以图案鲜明,正是因为纹符线时横平竖直,深浅如一。
这道理在纹丹上应是同样的!哪怕凝气丹只有一道阳纹。
“之前纹符纹丹不过随意为之,图案鲜明只因我手稳。但这远远不是极致,可以做的更好!”
荀川并不打算马上开始纹丹,而是在指尖升起一道极薄的灵力之刃,而后从蒲团上抽下一根干蒲草。
一根干蒲草只有小拇指一半宽,里面毫无水分,若切得过细容易断裂。
“我需得切出一百根来,每根的粗细大概不到发丝的五分之一,并保证丝丝完整。”
因为不限时,荀川的时间多得是,与其浪费仅有的十份材料,一份一份去试,倒不如先把自己提升到极致。
但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极难,比在铁木上削出底符木片要难百倍。
用灵力控制着蒲草,抻拉平直,浮与眼前不动。荀川缓缓抬起手,对准了蒲草边缘。
“压!”荀川轻声道。
话音刚出,他的手指瞬间紧绷,就像被一股无形之力刹那间挤到一起,每一丝肌肉都绷到极限,强大的控制力使得指头缓缓变红,甚至发烫。
只见他手腕忽然一划,也许是切的实在太细,就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一根小臂长的蒲草应声而落。
用灵力托起放在眼前一看,竟细地接近透明,几乎到了肉眼不可见的地步。
“不知是否还再细一些。”荀川不由自主将手指放在上面,他的灵力之刃被调整到比蒲草丝更薄一倍的程度。
“再试试!”说着,他的手腕又是一摆。
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蒲丝陡然裂开。
“不行……稳度没问题,但力道无法控制地如此细微。”荀川皱起眉头,这显然是现在的他办不到的事。
将这急功近利的想法抛去,他继续切起蒲草来。
七十根后,荀川右眼发酸,手指僵硬,一根完整的蒲草已不能分离更多。
“不行,还少三十根,比目标差得太多……”将右手放下,抽出一根新的蒲草,他改换了左手去试。
许久,再次失败。
第二轮甚至只切出了六十三根,差的更远。
将心里的急躁压下去,荀川收回手指闭眼打坐,将灵力覆盖指上缓缓按摩冲刷,直到恢复正常。
“左手果然还是不如右手……”
“主要是眼睛受不了。”
眼睛是人体最为脆弱的部分,与鼓膜一般,承受不了灵力自带的灵压。
平日若要隔绝声音,最多也只是在耳外附上一层灵力而已。
不过切了一百多根,他的右眼已出现一道血丝。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用眼睛看也能……”
冥思半晌,将观气等所有可能的想法都捋一遍,最终还是摇头否定。
这一坐,便过了半个时辰。
“罢了,慢慢练吧。”荀川睁开眼站起身,一次性抽出十多根蒲草。
毕竟端了十二年的剑,荀川的耐心远非常人可比。
他将速度放缓一倍,除了不断重复的动作,他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
他的眼睛渐渐发红,却丝毫不察,反而更加沉稳认真。
直至深夜,他都未曾中断,蒲团肉眼可见的小了足足一半。
门外的花落离,意外地没有回到秋暝苑,而是就地打坐修炼,前后左右各摆着一枚长生钱,不断吸收其中浓烈的元气。
翌日,天亮时分。
满头大汗的荀川,右眼血丝遍布,累到睁不开眼。
在切开最后一丝蒲草后,大量的灵力消耗未曾得到补充,加之疲惫异常,他往后一个踉跄,原地晃了晃,差点没能站稳。
“八十三根……”荀川用力呼出一口气,伸手撑着墙壁,艰难往石门外走。
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但比起一百根的目标来说,还差了足足十七根。
看着数字不大,但越是往后,每多出一根都要难上许多。
石门缓缓开启,花落离睁开眼,见荀川满脸疲惫,于是眉头一蹙上前问道:“怎弄得如此狼狈?凝魂膏若吃完,不会打坐恢复么?”
荀川艰难地抬手摆了摆,连行礼的力气都没有。
极度紧绷的精神一旦松弛,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他能保持清醒已很不容易。
“请师姐为我取三个蒲团来。”荀川有气无力道。
花落离往里头一看,原本摆在地上的蒲团竟凭空消失了,“你要蒲团作甚?”
“师姐莫问,只管取来便是,我有用。”荀川说完,再也撑不住身体,掏出一把昆冈钱洒在地上,便在石门前原地打坐恢复起来。
花落离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径自走入铭纹室中。她只当是荀川将蒲团烧了,但找了一通却不见灰烬。
感觉似有不对,她蹲下身,低头用灵力一扫。室内铺着的地毯上,竟藏着数不清的蒲草丝,细到若有似无。
用手指捏起,可轻轻一碰便断了。
“怎么做到的……”
震惊之余,她缓缓回头去凝眸荀川打坐的背影。
这个在她眼里一直扮演冒失鬼、惹事精的外宗师弟,自打进入纹师楼后,竟越发让她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