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僧人看着李沅,报以微笑,却仍是不打算说话,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沉默片刻,李沅摘下头盔,惨然笑道:“大师先前那番‘慈悲’之说,可还算数?”
年轻僧人应道:“自然。”
李沅看向身后燕军将士,剑眉微颤,似要将这些并肩作战多年的身影全部纳入眼底。
“程知金何在!”
倾尽全力却被自身反噬的先锋大将被扶上前,程知金用尽全力恭声道:“末......末将在!”
李沅严声道:“传令下去,大军就此返程,经各州而分驻,余五万至燕京!”
“得令!”
“即日起,传位于大皇子李弘齐,封成王为监国,辅佐其政!”
全场哗然,一阵骚动。
“什么!”
“陛下!这是为何?!”
“大小慈悲”一说只是年轻僧人泛于李沅心底,众人并不知情。
李沅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下令道:“虽说数载征战已罢,新帝登基后,抚恤将士一事还要多多敦促!”
程知金撒开左右搀扶士兵,扑通跪倒在地,十分不解,“陛下?”
“大燕已成,外患不足忧虑,内部恐少有动乱,尽量以安抚为主,少作杀戮。”
年轻僧人若有所思。
“他奶奶的!陛下!末将怒难从命!”
李沅看了一眼程知金,丢掉手中头盔,轻声说道:“能与尔等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是朕之幸。”
说罢,李沅抽出佩剑放于脖颈,双目微闭,作势便抹了下去。
“陛下!”
眼见皇帝陛下就要自刎于眼前,一干将士却是阻止不及,只得口中发出绝望的嘶喊。
这时,立于李沅背后的年轻僧人向前迈了一步,一步,便瞬间来到李沅面前,只见他伸出两指拈住前者颈上佩剑,前者切割动作骤然一滞。
年轻僧人温声道:“陛下既然已经下令退兵,那么后面所讲,自然作废。”
“当”的一声轻响,李沅颈前宝剑应声而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对李沅一揖,飘然而起,踏虚空就此返南而去。
李沅手持断剑立于场间,鬓发散乱,通体生寒,久久无言......
......
破衣僧人于南离君臣跪拜中淡然而归,在万人面前扶起离国皇帝,欢呼声瞬时震耳欲聋。
皇帝感激涕零,愿尊年轻僧人为南离国师,僧人号了句我佛慈悲,摇头以示拒绝,而后与前者一番密谈后就此消失。
都泥江北岸,上百燕军遗体负于马背,待千余伤兵包扎完毕后,烟尘起,规模仍有十万的燕军就此缓缓而去,不复往日之威。
燕帝李沅位于大军尾部,身体随坐骑微微颠簸,看了眼不远处马背上仍是昏迷不醒的三个道士,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什么。
就此,大燕南下搁浅,离国得以幸存。
事后,南离皇帝颁布谕旨,以慈光寺为首,奉佛家为南离国教,修百余庙,一时香火鼎盛。
而燕帝李沅回京后,怒斥天下秃驴皆是那伪善之辈,下令拆除大燕境内寺庙百数方才罢休。
......
自此,诸国史书第一次记载上了修行者的身影,而后便有了那修行者可与俗世军伍十万为敌一说。
至于南离国不知名年轻僧人与大燕“根脚不清”三个道士这一战,不计其战果如何,被后人誉之为修行者之间的,“入世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