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心理暗示,在尤里弗和先生面前,自己居然完全没想起来要说出那个少年奇怪的行为,还有那奇特的蓝色光芒。
“就是这样的,先生,你看现在……”尤里弗和先生又走进屋,他们没有注意到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塞隆。目光越过塞隆,鸦羽和尤里弗齐齐看向了板床上的少年,鸦羽轻叹一声:“那就这样,我先禀报府上的管事,让他彻查一下近来圣加尔德的通缉犯,可如果他是才犯下的事,那么也会有天网的人来调查的,所以我们不用着急。”
鸦羽的目光转向塞隆,“先让他醒来再说吧,尤里弗,你去禀报管事,我来问问他。”
“好的,”尤里弗也看向了塞隆,他蹲下身,拍了拍塞隆的肩膀,“你先跟先生一起。”
对于塞隆来说,比起待在他这个爹身边,先生的身边其实还要更安全一些。先生在纳卡小少爷出生的时候就到拉格比府任小少爷的老师了。虽然先生并非魔族人,而是与魔族相邻甚远的泽塔贝拉王国的妖族人,可先生博文广识,待人处事也非常温和,不仅是这里生活的魔族人对先生十分信任,即便是普罗托的奴隶,先生也一视同仁。
因此先生在侯爵领地里的声誉是相当高的。
塞隆呆呆地点点头,又目送着自己的父亲离开了。这来来去去的,都是因为那个少年的事情吗?
“塞隆,拿张凳子来。”先生的话把塞隆从思考中拉了回来,她点点头,从外屋又拖了张椅子过来,放到先生面前。
“先生请坐。”这些基本的礼仪也是先生教她的。从她记事起,先生好像就经常拜访他们家,听父亲说,先生打一开始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学生——在父亲嘴里,自己是先生的学生,纳卡小少爷也是先生的学生,这样一算下来,自己和纳卡小少爷就是同等级的人。
塞隆从来没有见过纳卡小少爷,所以对这席话不予置评,只是先生确实是从自己牙牙学语开始就教自己识字说话,还带来了不少手札和诗歌给自己看。
先生把身上袍子的褶皱理了理——之前跑得有些乱了——扶着袍子坐了下来,“塞隆,这孩子现在还没醒,你先复习一下昨天的功课吧,我昨天布置的诗会背了吗?”
“当然!今天我背了一上午呢!”塞隆蹦蹦跳跳地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得意洋洋地开始背起了诗:
“牧童!小河边青松的低声吟唱
多么甜美,你笛声的旋律悠扬
仅次于牧神,第二名你是稳当……”
背完后,塞隆颇为自信地看向先生,想得到一番表扬,可她发现先生似乎像是在发呆一般盯着她身后的少年。“先生!”塞隆有些恼怒,自己辛辛苦苦背下的诗居然被无视了!
先生没有因为塞隆的嗔怒而一惊一乍,他也从来不会做出让自己失态的举动,这也是塞隆崇拜先生的一点,她就一直都做不到遇到什么事都处变不惊。
听到了塞隆的呼唤后,鸦羽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袍子,从怀里取出一本封皮锃亮的书——每次先生拿出书本的时候塞隆都会疑惑,明明这么厚的一本书藏在先生怀里,但是却没有鼓起来。塞隆想起自己以前在河边捡小石子揣在衣服里,回去一下子就被父亲发现了,因为自己的兜里鼓鼓的凸起一大块。
鸦羽面露微笑,翻开书向塞隆道:“塞隆,你知道这首诗里的‘牧神’是什么意思吗?”
小塞隆若有所思,“就是放牧的神?”
“答对了一半,”鸦羽的目光转向了放在桌子一旁少年喝过的水杯,旋即又回到塞隆身上,“祂确实是神,但不是放牧的神,是放牧的人所信仰的神祇——圣加尔德的十五位主神之一。”
“圣加尔德?就是昨天先生跟我说的那个跟我们很近的国家?”
“准确地来说,它并不算是国家,而是一个城市,但是这个城市独立于所有国家而存在,占据着大陆的中心。你知道我们村子里那座圣加尔德的教堂吧,我还同你说过不要靠近它。”
“我们所有的国家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圣加尔德给予了我们国家所存在的正当性,他们以传播宗教的名义对我们实行统治,让我们信仰他们的神明,从而获得人们的支持,让人们觉得他们是神明的代行人,是唯一可以将他们拯救于苦难于水火之中的救赎者。”
“先生,这世上有神明存在吗?”
“当然有,”鸦羽肯定地回答,“神明支撑着这个世界的运转,制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们的呼吸是神明存在的证明,我们的起居日常依托于神明的规则而行动,只是……圣加尔德利用了神明,神明赋予每个人信仰的权力,圣加尔德凭借着统治的力量剥夺了这种权力,他们将自己比肩神明,觉得自己是在为神明服务……”
塞隆注意到,先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捏着书脊的手明显逐渐用了力,连指尖都发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