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于洋只是看着雪白的床铺发呆。
他几乎都不敢再往床头上看,每看一眼,他的心头就突地一跳。
那个美丽的未婚妻,已经不再美丽,只剩下一具没有生气的皮囊,如果不是床头的仪器发出不间断的提示音,几乎是生是死都难以分辨。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殷母和殷父好象在自己耳边说了不少的话,期间还有医护进来做过检查,但他都没有留意,他的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殷童以往灿烂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声,开始一点点的模糊,消散,褪去——
于洋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直到殷母问他,是不是要吃过晚饭才走,他才回过神来。
在殷母的坚持下,把他送出了病房,一直看他进了电梯才回来。
看着他的背景依依不舍的还有殷童,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如果不是通道里的灯光太强烈,人流太过密集,到处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她真想一直跟着他走。
她是多想亲口告诉他,她还活着啊!
入夜了,病房内渐渐安静下来,已经在重症病房外苦苦守候了几天的殷父和殷母终于睡到了固定的床铺,安下心来的他们这晚他们睡得特别沉,殷父不时的打着呼噜,呼吸中带着些许的痰喘,殷母也许梦到了什么,发出含糊的呓语。
卫生间的水笼头阀门大概生锈了,间隔一段时间就落下一颗水珠,打在洗手池内壁,发出轻微的嘀答声。
墙上的挂钟太过老旧,生锈的齿轮互相摩擦,发出钝耳的咔咔声。
关着病房门,殷童甚至可以听见十几米远的护士台里,两个护士正在抱怨着上夜班太累,严重扰乱了她的大姨妈日期。
病房里很昏暗,殷母睡觉前只留了一盏应急灯,在床头发出萤萤的微光,但殷童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一只小黑虫,停在窗玻璃上,也许是外面太过寒冷,它急欲想寻找一个避寒的地方,于是上上下下搜寻着,想找到一条缝隙钻进来。
白天不知哪个亲戚临走时落下了一根头发,尘起尘落,几经辗转落到了殷母的枕头上,殷母一个翻身,头发又飘到了地上。
这些平时微不足道的声音和事物现在都被无限放大了。每一个细节都能被殷童清晰的捕捉到。
虽然她没有眼睛和耳朵,可是她的视觉和听觉都增强了。
也许这就是作为魂魄的超能力吧。
夜色越来越浓,月亮升了上来,投下一抹淡淡的辉光,殷童觉得所有白天的不适都消失了,站在窗前,她觉得自己象一个初生的婴儿,象渴望母亲的拥抱一样,热切的渴望着拥抱黑夜。
殷童站在漆黑的窗户前,透过远远近近的灯光,看向遥远的天际,没有完全密封的窗户透进丝丝缕缕的冷风。
如果白天的日光让她承受了刀割一样的痛疼,夜晚则给了她一种舒适安详的感觉,月光照在她身上,让她觉得自己象是被雨露滋润的小草,身体的每一个分子都充满了活力,轻快的好象要飞起来一样。
她试着跳跃了两下,几乎感受不到重力的影响,她象风一样的轻盈,看着窗外浩瀚无垠的空间,她有一种飞跃而出的冲动。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属于夜晚的,象猫头鹰一样,广袤而空旷的黑夜才是她的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