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起身,环顾下周围,确定没有人了,便掐诀给自己换上衣服,又用术法挽了个发髻。
幸好幸好,体内还有仙力,不然他估计只能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出去了。
他推门而出,问枫平道:“如今是何时?”
枫平执礼,道:“回殿下,卯时。”
“还好还好不是太晚…”历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
“殿下,现如今是在地府,如今街上的鬼多半休息了,只有熬日的还在外头。”
“帝君临走前说了,您若是无趣,可出宫走走。宫中没太多规矩,只要不公然露脸时失礼就好。”
“帝君还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侍人说。不过小仙以为,殿下您甚是劳累,不如多休息一会。”
“那你叫我起来干甚?”历容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不大对。“…难道是回笼觉睡的比较香?”
枫平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
对啊,他干啥叫历容起来?
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枫平才道:“…小仙担心您有事,是小仙不对,小仙该死。”
“无事。”历容无奈道,从地上扶起跪着的枫平来。
听说这枫平修习过医术,为何不能治下自己的脑子?
“…”他扶起枫平来,本想解释下冥玄真不是变那啥,但刚想开口枫平就用怜惜悲痛的表情看着他,好像在说殿下您为仙界付出了太多节操一样,看得他只得闭嘴。
“罢了,醒了就醒了,就这样吧。”历容分外无语的退回房内,打算不睡觉也要再躺会。
不为什么,腰酸背痛腿抽筋,莫得鸿茅药酒。
枫平见状也跟了进来,合上门,设下结界,转身就拜,道:
“殿下,您昏迷的那几日,仙后来信了…”
“什么?”历容惊道,他如今又喜又忧,喜是见父亲担心他,忧是担心父亲真别有目的。“他说什么?”
“回殿下,他说此事不可与我道,等您醒了,再与您说,请您用千里镜与他联络…小仙已告知殿下此事,不打扰殿下父子联络,自请告退。”
枫平说过话,不容他再问什么,低着头就退了下去。
历容微张了下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终是合上门扉,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掩在洁白广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手中闪过一道华光,一面朴素的铜镜被握在手中。
现在问题来了,要不要联系。
他记着当时冥玄的话来着,但他并没有全信,他宁愿相信父亲是缺心眼也不要是哪怕牺牲他这一条命也要搏那么一点千里镜不被发现的机会让他给仙界通风报信。
思前想后,他终于端起镜子,掐诀令它悬浮在空中,吟了半天法咒,铜镜上才漾起一圈水纹似的东西,缓缓显出人形来。
“容儿…你可受苦了啊~”对面的是一个神色焦急,面带泪痕的青年,一张口就拉长着声调哭道,看见他脖颈上未消的痕迹,哭得险些没晕过去。
幸好他修为虽然不济,但毕竟是个仙人,哭几天几夜都晕不了,能在不续航的情况下哭上个千八百年的。
“父亲,我没事…”
“容儿,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为父时时刻刻担心着你…”
“陛下也无时无刻忧心着你在那儿过的好不好…”
“前些日子陛下为了研究那些资料,殚精竭虑,只可恨我们没有主攻这方面的仙人…
父亲知道,知道你在那边可能受了委屈,但我求求你,为了陛下…多考虑考虑…你都已经这样了…也不要总端着自己,女人不喜欢总端着的,该讨好那位帝君就认真讨好…只有这样你才能过的好啊…
你那若是能随意走动,请你千万要帮陛下寻些用那资料的法子…那是你亲姐啊……”
对面的青年泪水盈盈,悲怆的语气中带着些求全。
“…父亲,您想让我做什么,不如直说吧。”
历容有些心凉,他没想到…
父亲当初送他千里镜,居然真是为利用他…
或者说,当年父亲不想让他来和亲,是真的不舍得让他来受苦,但他的苦难相比姐姐的殚精竭虑来讲,一文不值…
“…不过…请容不孝子问一句…你们既然知道那帝君是个什么人?为何要将我送来……倘若他们查了我的储物乾坤,又如何藏得住这千里镜…我到时候会是如何的下场?”
历容沉默半晌,声音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凄楚。
对面的青年摇摇头,眼中漾着泪光,道:“…仙界养你生你…想来容儿也会回报仙界的…我们是你的亲人啊…总不会害了你…”
“…”
“我即便是回报仙界,做这个事儿,可你们为何先前不与我说?你们当年生我时,可有与我商议?问我愿不愿意生在一个没有自由的地方被当做完美的提线纸人,一个精致的货物送出去?”
历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摇晃了晃,两手在袖下隐隐攥了拳,最终又无力的放开。
他为什么会对父亲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
他是不是很自私?
可他实在不愿被欺瞒着嫁来,为不成器的母亲,姐姐这样付出…
他现在真的错了吗?还是之前所受到的教育是错的?
他之前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但最敬爱的父亲对他说的话不由得让他有些动摇。
“容儿…父亲对不起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忘恩负义,你毕竟是仙界养大的啊…你只是稍微报答下养育之恩…当初也不是我们想要你嫁,是对方非要求你…”
他欲言又止,接着又一拂袖,眉目见尽是凄凉的神色。
“罢了…我也不败坏你们妻夫感情…陛下的事…”
他话尚且未说完,瞳孔就猛的一缩,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