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魏昕夕蹑手蹑脚穿行在一座座禅房之中,终于,她看到了奉先殿的牌匾,立马快步跑上前去,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殿中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微臣惊霄,恭候太子妃多时了。”魏昕夕抬头,看到那位神秘的天师惊霄此刻正望着她,从奉先殿一隅的黑暗中款款走出,那双碧蓝的眼睛紧紧盯着魏昕夕,脸上挂着微笑,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只有戏谑与玩味。
魏昕夕心中毛骨悚然,回头便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发现殿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阖上,她竟不知不觉陷入了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太子妃来都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微臣这里可是有太子妃想知道的事,太子妃当真不想问微臣些什么?”天师把玩着手中的拂尘,悠闲道。
魏昕夕定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自己身份显赫非同寻常,她料想他一定不敢对她有所伤害。
更何况,昨日之后,她心中也的确有疑问,想要当面问一问惊霄。此时夜半无人,倒的确是一个契机。
魏昕夕揖首道:“天师请本妃深夜前来,请问有何贵干?”
略带戏谑的轻笑声响起:“有何贵干?难道不是太子妃深夜不顾风险,自愿前来,主动向本座请教吗?”
魏昕夕心中有些生气,声音中也不觉染上了一丝恼怒:“天师此言差矣。本妃生性愚钝,且本妃知道天机不可泄露,自是不敢妄言向通达神明之人请示天意。”
天师又笑了一声,但却没有回答她的质疑,而是径直走到了供奉祭品的案桌前,在魏昕夕惊讶的目光中,竟然毫不避讳地坐了上去!
魏昕夕立马厉声斥责:“大胆天师,竟敢不敬太祖太宗!你可知,冒犯皇室,冲撞神灵,该当何罪?!”
惊霄毫不慌张:“如果微臣此番冒犯便已是死罪,那恐怕太子妃殿下,是要株连九族了罢。”
魏昕夕大怒,声音也隐隐染上了怒意:“本妃与天师之前从未见过,自视也未曾得罪过天师,可天师为何仅仅是初见本妃几次,便是屡次百般以下犯上,甚至不惜诅咒本妃,以及本妃的族人?!”
“太子妃此言微臣可断断受不起,微臣是司天鉴掌祀,从日月流星,到一花一木,落在微臣眼中皆是神灵的旨意,因此微臣可以在浩渺无际的尘世中,得以看透过去与未来,兴衰与存亡。
司天鉴一向为皇帝服务,便是为了让皇帝了解天机,改变运势,扭转成败。微臣能看透世间万物,当然,也包括人的命格。”
惊霄定睛看向魏昕夕,好看的薄唇一开一合:“而太子妃殿下,您便是那所谓的,注定与龙体相克的命格。”
“太子妃殿下,在微臣看到您后的第一眼,便已窥见您的命格可绝非一般,命格属火相,实乃百鸟之王的凤凰。
“您贵为太子妃,不久便可成皇后,此种命格倒也不奇怪,可稀奇的是,微臣竟在这火凤凰之中,看到了灼天之势。而这‘天’,便是身为真龙天子的新帝。”
魏昕夕心中大骇。她知道司天鉴的职责便是判断事物的吉凶,甚至预测未来的事情,从而辅助皇帝统治,他们口中的话之于皇室极具分量,因此被众人所敬畏。而眼前这个天师,更是先帝晚年最为看重的人,自然是有过硬的本领。
此番话语的意思实在再清楚不过了,原来在惊霄的眼中,她魏昕夕,竟然与新帝命中相克!这是何等的荒谬与不敬!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作为太子正妃,未来的皇后,魏昕夕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失仪。她不卑不亢道:“本妃是先帝亲自指婚,与太子为结发夫妻已四年有余,且本妃母家为国之重臣,对先帝诚恳恭敬,毫无不臣之心。天师此言,实在是无稽之谈。”
天师道:“那昨日那柱香为何会断,太子妃心里可有把握?”
魏昕夕沉声道:“当本妃手里拿到那柱香时,本妃便觉察到有问题。事后仔细回想,那柱香的香味与普通的安息香并不相同,本妃才发现其中的蹊跷,此香必定有问题。”
“太子妃果然冰雪聪明。不错,那香的确是被有心人动了手脚,不过,这才是最为可怖的事实。”
魏昕夕抬头,直视面前的天师惊霄:“既然天师知道本妃是受人陷害,那又何来冲撞皇帝,命中相克一说?”
天师淡淡开口道:“太子妃受人陷害一事不假,可那安息香中被人调换的,不是一般的香,而是一种极为珍贵的香——龙涎香。”
听到了“龙涎香”三个字后,魏昕夕瞳孔微微紧缩,但仍是毫不示弱,死死盯着惊霄一张一合的双唇。
“此香成分罕见,若是加入一般的安息香中的确会使香容易断裂。但是,太子妃殿下,您的三柱香竟是同时断裂,而香灰俱是同时落在了螭龙的尾部!”
“龙涎香珍贵异常,被视为龙的涎水,而落在螭龙之尾,便喻指真龙首尾相合,意欲吞身的大凶之兆。而娘娘又将为一国的国母,千金凤体,若与龙体相冲相克,龙凤相斗,则国不可安,民不聊生。”
魏昕夕此时突然心中涌起了一阵恐慌。不,不可能!她魏昕夕,是元老之臣国公的嫡孙女,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妃,更是大楚未来的嫡皇后!
她一心倾慕太子,她的家族亦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为国忠诚之心日月可鉴。她,魏昕夕,绝对不可能是祸害皇室,倾覆朝堂的祸国妖后!
魏昕夕立马诚惶诚恐地伏于地上,对太宗太祖灵位叩首道:“敬告列祖列宗,太子妃魏氏,一向对大楚皇室忠诚敬畏,爱戴有加。臣妇愿以魏氏一族的性命向列祖列宗灵位起誓,魏氏一族绝无不臣之心!”
“此事为臣妇被人陷害所致,事出蹊跷,臣妇魏氏尊重天命,但更相信事在人为,绝不信所谓冲撞之凶兆,必定尽最大之力,保得大楚江山绵延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