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向她半是理想半是承诺的演讲,难道说是说说玩的?
一峰想到这,不由得心中一股暖流流过,心想要努力奋斗的激情大增,顿感全身是劲。
一峰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自己的四个哥哥。
虽说一峰很尊敬他们,凭良心讲,几位哥哥都还可以,可就是在家里太软弱,真的做什么,讲什么,都要先看嫂嫂的脸色。
除二哥外,可二哥却在千里之外的部队。
再说了,二嫂是外地的,其他什么都是二哥说了算,就是转业不肯让二哥回老家嵊县,就怕家里姐妹太多,照顾不转。
但理由很充分,老家没房子,二嫂家不仅有房子,而且还是县城关镇上的。
何况二哥当初结婚,老爹布钢还健在,是他同意二哥不回老家的。
可谁料得到,老爹六十岁到,就去见马克思?
一峰內心深处,为忠厚的大哥的软弱感到悲哀。
是的,老爹去世后,老娘失疯,小妹年幼,这个家有太多太多的压力。姐姐一针二十岁,一峰自己十七岁,尤其是一峰自己,几乎是李家岙看得到的第一个大学生,是整个李家岙谢家一房,靠读书出山的唯一希望。大哥一原是多想站出来,这一峰知道。但大哥他生性柔弱,根本拗不过大嫂。
老爹在时,还时常一个人抱着儿子,来家里坐坐。可老爹一走,竟然连屋三间的,很少敢进老家的门,居然另外开门做出路,不走路过老家的路……
三哥一山,本来和一峰也很好。刚结婚时,家里财政大权,大事还是他说了算。却因讨来老婆五六年不生小孩,病源查出来是一山。从此,三哥自信心自尊心大跌。
老父去世的大事,尚能与家里吵着分摊费用而说了算。
而至于培植五弟一峰读书考大学,这种小事,当然没有权力。
何况他与老婆几年后通过努力,生下了儿子可荣,铁定了家庭地位,更让一峰三哥一山,少了话语权。
又更何况他老婆也有一弟,是一峰高一届同学,也须复习要培植。一山就更无话说,终于让他舅子,连考五次大学,改小了一岁,而成了光宗耀祖的一代娇子。
这已是后话了。
但一峰名落车骑山时,三哥他那舅子已考了两次,这一峰是知道的。
一峰想到这里,心中十分伤感。
知道三哥最辉煌时,同时带四个徒弟,那是何等风光的事?
但一峰曾经看到妹妹一线,捡起三哥家里有人从二楼后窗口,往外面菜园地里掷出的,出了毛的月饼时,一峰劈手夺下后,泪水已往心底流!
四哥一谷是没有办法不照顾五弟一峰的。因为他此时还没有结婚,一峰理所当然地要跟着他,同胞兄弟呀!
可四哥一谷一无房子,二无票子,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五弟,老娘又要他全力负责,又要自己釆办结婚的东西。
他是最可怜的。一峰常常想,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就是因为怕老爹正常年龄退休,他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顶替,底下三个弟妹都上来了呀!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了,所以借顶职政策有可能停止的风声,乘五弟成绩冒尖,是大学生的胚子之机,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争取到了老爹居民户口的职位。
可谁又能防得到,一谷工作三年不到,老爹59岁去世。
从此成了一谷一生都内疚的心病和心结。
这都是后话。
一峰就这样,坐在古松树顶上,前前后后地乱七八糟的真的是胡思乱想。
他不知强哥,嘟哥,巧巧和老四,已为他盘算好了复习的事。
他此刻也考虑过复习,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嘟哥他们几个这样帮他。
就算那样,凭一峰个性,也是不会接受的。
他此时想到,今年大考完了,明年开春后,美术院校提前招生的,他想考美术学校。
他想到里东有个高中同学俞仁昌,他一个表哥是今年考进美校的。
一峰摸了摸口袋,知道还有4块多钞票,此去同学家30里路,知道他家位置。于是决定去俞仁昌家,同他商量商量。
心想此时去,到那里肯定半夜三更了,不如明天天不亮出发,走去他家,三个钟头足够。
想到这里,借着星光,抬手看了看老爹留下的手表,只有夜里九点多钟,心想:
"等后半夜两点,偷偷下树,偷二十斤水蜜桃送去,倒是十分不错。"
于是心下盘算已定,就靠在树丫叉上闭目养神。
车骑山七月天的夜里,凉风习习,在这么高的树上,蚊子为什么会没有?
一峰闭着眼在想:"是不是蚊子的翅膀太细太软,飞不起这么高?
是不是蚊子早已相信,在这么高的树上,根本无血可叮吸?
也许,就算飞到了这么高,蚊子已累得气喘吁吁,哪有吸血的力气???"
此刻的夜,星星漫天。一峰只觉得自己已似在天上,正迷迷糊糊在轻声吟唱:
"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突然,猫头鹰如鬼魅般凄厉的叫声,倒让一峰精神为之一振。
李家岙传说最恐怖的夜路,就是大水坑村通向李家岙的姚家岭。
猫头鹰俗称夜猫子,夜里看得清一切,难道它看见了什么?终于出鬼了?
一峰毫无惧色,反来了兴趣。
本来做人已不知何去何从,更无乐趣的,若能捉住一只小鬼,倒要象耍猴一样玩玩。
想到耍猴玩,知道老四属猴,不觉一笑,心想:"这夜猫子,肯定把自己当成鬼了。"
一时困意全无。索性把饼干就冷开水吃了,又削桃子吃;甚至学着猫头鹰的叫,想引起小鬼的注意。
心里巴不得有鬼出来,好看看人模鬼样的鬼样子,到底是什么样?
见许久没动静,就摸索着在树丫枝上站定,高高地撒了一泡尿。
他知道鬼打墙最怕人尿和唾液的传说,不竟暗自说:
"我可不怕你们鬼打墙。"
想到人尿和人的唾液,是鬼最怕的,忽然想起书上看到一则故事,好像叫什么《宋定伯捉鬼》。
故事讲一个叫宋定伯的人,一天半夜赶路,碰上了一只鬼,或者说孤魂野鬼。
野鬼正在寻寻觅觅的,冷冷清清,想找个阳气弱阴气盛的人,叫做找替代。
就是把自己的鬼身份,让一个人替代了,自己好早生早抬胎。
这天半夜,那野鬼见宋定伯单身一人,就上前缠住他。
宋定伯问:"你是谁?"
鬼实话实说:"我是鬼。"
鬼问:"你是谁?"
宋定伯骗它:"我也是鬼。"
宋定伯又问:"你去哪?"
鬼又实说:"我去前面很远的城里宛城,那里人多,我要去找个替代。你呢?你去哪?"
宋定伯当然是回家。他去宛城干嘛?
他甚至宛城在哪个方向也不清楚,但他骗鬼说:
"我也去宛城。"
于是一人一鬼一路同行。
不一会,鬼见这样步行速度太慢,就约定互相交替背着走。
宋同意,先让鬼背他。
鬼背着宋定伯,重如千斤。
就怀疑"你怎么会这么重?"
宋又骗它:
"我是新鬼刚死的,所以重。"
土话“死尸介重”原来是从这而来。
一峰接着回忆。
轮到宋背鬼,轻无一物。
宋问鬼:“鬼最怕什么?
鬼坦诚相告:
"见不得光,最怕人尿和唾液。"
……
结果,快到宛城时,又轮到宋背鬼。
他抓住鬼不放,鬼拼着鬼命挣扎,却挣扎不脱,就鬼哭狼嗥。
但此时天也亮了,野鬼无奈之下只好变成一只羊。
宋定伯怕鬼羊到夜里又变成鬼,就拼命向羊鬼身上吐唾液,又怕唾液太少,干脆往鬼羊身上撤了大大的一泡尿。
然后直接提到市场上,卖了1500文钱。
买主问:"怎么有尿屎臭?"
宋答:"羊尿也!"
一峰当初从小学语文课本里,读到这个故事时,十分佩服这个宋定伯。
敬佩他与鬼斗智斗勇,终于人定胜鬼。
可此刻细细想来,这鬼一路之上,始终实话实说,信守约定。
就算一开始对人有所怀疑,但一旦相信同是鬼时,更是坦诚相待,热心相助,再无异议。
而结果,被是人的人,鬼话连篇骗了鬼。
这鬼,头脑简单得实在可爱。
而这宋定伯,他鬼得来还是不是人?
呜呼!泱泱大国,以前,只是什么野史杂书中记载,而今,竟把它当作小学教课书,一代又一代地传颂?
它到底在宣扬什么?教育什么?
一峰一片茫然。
想到这里,一峰再无睡意。
索性收拾停当,两脚双手并用,下得大松树来。
下树前心想,再要重新上来,怕已不一定。就把那把军用水壶搁在树叉上,也算是他小峰到此一游的见证。
下得树后,见时间还只有一点多。
就慢慢摸索,专挑大的硬的水蜜桃,摘了差不多一蛇皮袋。
把军用带绳腰部缠绕几?,袋口用茅草一扎,背起袋子,翻落姚家岭,踏上大水坑路廊,穿过高坎爿,一路向里东同学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