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疆元此时脑子里想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书房里被顾谨抱回了晚窗阁的那一摞医书。
自己的女儿,有多少深藏不露之处,他竟不知。
顾疆元一笑,只觉得自己一死倒没什么,可朔北万民和自己的儿女又该如何。
“谨儿,你大可以试一试,为父信得过你。”
顾谨回身,正对上顾疆元的眼神,是她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的信任神情。
顾谨眸中氤氲着的水雾顿时生了温热,眼泪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心中意蕴万千,不知如何拆解。
她素来冷静、甚少有这种伤神的时候,今夜却囿于父女之情,生了恍惚。
“爹爹。”
顾谨从来唤顾疆元父亲,唤顾好眠兄长,从未像顾湘一般唤过“爹爹”与“哥哥”。她自恃心智成熟,却忘了无论自己行于何处,至亲之情都难以割舍。
顾疆元与顾谨深深凝望,一人躺着、一人立着,顾谨看懂了顾疆元的眼神:
他不是个寻常的父亲,他的肩膀上承担的是天下万民的安生,他护一方百姓,守一城安危,而这份天下道义之后,顾谨看见了他的舐犊情深。
正沉默间,远远有铁甲铮铮声传了过来,几人一同回头去看,却见是顾好眠回来了。
人未近,声已至:“谨儿说得对,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谨儿,天下万民都在等着父亲呢。”
顾谨忽然一笑,感念顾好眠知她心意,此生不论何时,总能得兄长于身后支持。
既然顾疆元和顾好眠都同意了缝合伤口之法,姜云令等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先前那军医却又有了话说。
“元龙将军虽说确实用缝合伤口之法救回了一条命,可如今元帅伤的显然更重一些,顾小姐如何有把握针入骨肉,能保人安然无恙?”
顾谨连看也不看他,只冷冷道:“我说过了,我并无把握。”
军医才刚被噎了一口,却听顾谨的声音又传过来,“但……无巧不成书,军医可看看此物。”
顾谨伸手从身边包袱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军医去看。
军医顺势接过,打开一看不由一怔。
里头是一只瓷瓶,莹白如玉,隐隐有药香味泛出来。
他拿了药瓶打开细闻,继而皱了皱眉头,“这是……听闻古时华佗先生发明一味麻沸散,可暂时缓解人的疼痛,使人失去知觉,莫非就是此物?”
顾谨淡笑着点头,伸手将那药瓶接回来,不由地感叹陈相生助力之大。
麻沸散的古方已经失传多年,陈相生苦心钻研才将古法复原,顾谨离开汴梁城之前带了一瓶在身上,没想到真有一日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