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秘密
“徐贤，嘉慧十九年，卒于马踏。”
眼前画面骤停，白石眼睛落在徐贤命格簿上的最后一句话上，片刻失神，“这这便完了”“完了。”念白回的爽快。“这也太他娘的坑了吧，那司命星君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吗，把人一大家子的命数写成这个鬼德性，也太憋屈了些吧。”“听小仙娥说前些时日司命他像是被一个什么萝卜精给抛弃了，所以铁了心打散世间痴男怨女，你这段时间估计有的忙了。”念白摸了下巴答得一本正经，满脸写着幸灾乐祸。白石努力压下撕碎面前那张笑脸的冲动，耐了性子问道，“这样一来，可叫那宋轶之怎么办，没了兄弟折了夫人的，不过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一定调查过了，且同我讲讲。”“你想知道啊”念白笑得敷衍，“那你自己去看咯。”说完就往外走，白石当下捡了案上的烛台掷过去，“都跟谁学的这副德行，小爷我自己去查。”说着便跟了上去，狠狠从他身边撞了过去，还不忘回头挑衅地笑了一笑，她再回过头时，念白在她身后偷偷笑了，“这丫头，脾气倒挺大，我这脑袋哟”
懒得跟阎王那厮打招呼，白石绕过他办公的地儿直接往阴阳道去了，甬道初宽后狭，快行至尽头的时候念白突然拉住她，“你确定现在立刻就回去，不呆一会儿再走”白石心里正恼着，也不想搭理他，遂甩了手径直出了，外头星光正好，白石刚呼了口气便感不妙，惨叫一声就化了鸟形。之前在司卷阁看那徐贤生平诸事看得入神，不知这外头已经夜深了，这下倒好，一头扎出来就成鸟了。白石在这边扑棱着翅膀叫得凄惨，念白才慢慢走上来，“不是我说你，好急的脾气，看吧，让你多待会儿你不听。”白石啾啾啾地一通乱叫，他也只当没听见，伸手将她往手心捧了，一点点给她顺那一身要炸不炸的红毛。啾啾啾啾“你他娘的那手往哪儿搁呢，那是你爷爷的胸，你还摸，你还摸”
夜深空寂，这一人一鸟倒也闹腾地欢畅。
熬过了漫漫长夜，这日清晨，白石看着眼前挂了白色灯笼的宅第，问带路的念白，“这里，便是那个宋府”念白点了点头，随她一同往门前走去。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也缀了白稠，瞧着人心里窒闷。宋府守门的下人见来人眼生，便将他二人拦了下来，“二位请留步，不知二位今来所为何事，如今府上事杂，主人交代，恐有怠慢，不便见客，还请回吧。”念白上去作揖道，“这位小哥，我二人祖上乃徐家故交，远居沐阳城，惊悉此变故，特来吊唁，还望代为通传。”那门僮犹疑地又瞧了他们一眼，这才前去传话，不消时便折了回来。
跟着领路的小厮往灵堂去的路上，白石四下打量了一番，确是徐贤命格簿里看到的那般模样，各处摆设布置清雅，一路走来，倒也不算陌生。所以真正见到一身素服的宋轶之的时候，也说得上熟悉，就是比那个在司卷阁里见着的还要再清瘦颓废上一些。只不过当那个影像里的人真真切切站到面前的时候，白石还是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就像，就像一直偷窥的隔壁小娘子忽然要相约一起吃酒，白石眼下，差不多就是那酒桌上的心情，这宋轶之瞅着她眼生，可她差不多连人家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光了大半个屁股蛋子的模样都瞧了个透彻。上了支香，三两寒暄，编了些胡话便没了下文。白石正忙着腼腆，念白那边竟不知从哪里拎出一只老大的篮子，唬得白石直拿眼神问他，“你打哪儿倒腾出这么一篮子，搞什么花样”念白只斜她一眼，也不搭理她，只将那篮子呈过去，“宋大人，说来寒酸，方才来的路上遇上个卖落果儿的小姑娘，瞅着还算水灵我们便买了她这一篮子青皮橘子，不过既拎了来，便没有再拎走了的道理，您看”白石那边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平日里瞧着灵光，原是个傻子，仙界的俸禄很差么，哪有人送礼送一篮子酸橘子的，何况人家还刚痛失所爱，他这会子不是摆明了给人家添堵么。白石这边白眼翻了好几个轮回，那边宋轶之已经开口了，说话时眉眼竟带了些暖意，“我前些时候还四处找呢，原以为这季节没有了，却不想还能找着。”转头见白石一脸傻愣愣的表情，他补充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家娘子最爱吃这雨打落了的青橘子。”他说这话的时候，拈了一颗橘子在手里，眼里酝起了一层斑驳笑意，像是忆起了什么。白石见多扰不宜，便支了念白一道又冲了殿上灵位拜了拜，托辞退了，只是在瞥见牌位上刻的宋徐氏敏四个字时还是像被刺扎了眼睛一般。那个女人，就连死也是带着别人的名字去了的。
因着最后那一瞥，白石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的，念白见了，从袖子里又摸了个青橘子递了过去。白石扯了嘴角看他，“你哪儿藏的这么些个酸橘子，你别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把这酸得发苦的东西给吃了。”念白听了也不把那橘子收回去，还是在手里掂着玩，“你不喜欢，可不见得没别人喜欢。”白石一径往前走，语气懒懒的，“还能有谁有这样卓尔不群的口味，除了那徐”她猛地顿住脚，回头睁圆了眼睛看他，“徐贤”念白耸耸肩，“可不就是徐贤，你这是蠢成什么样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她也来不及理他这番赤裸裸的嘲讽，急着冲回他面前，“那宋轶之，他他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娘子最喜欢，那是不是说明，他他他”白石急地又瞪圆了眼，念白见了好笑，屈指敲上她眉心，默默点了点头。
是的，宋轶之，早就知道了，自己娶的枕边人，从来不是徐敏，而是那个横刀立马的徐贤。
因为喜欢那酸橘子的，从来都是徐贤，不是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