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说,又把步惊蛰吓了一跳,手中灵牌也险些没拿稳掉到地上。
他一步一步地倒退,浑身冷汗直流。
那美丽少女却格格笑道:“你起初不信有鬼,所以敢到这鬼屋来。来了之后,你见了种种奇怪,又听说手里捧着的是我的灵牌,便怀疑我就是厉鬼。然而我究竟是不是鬼,你又何曾亲自确认过?你只因一点你见到的异象和几句无稽之谈,便改变了你自己最初的认识,从一位不相信有鬼的人,变成一位到被鬼吓得大惊失色的人。那么试问人鬼之间,又当真如此难以分辨吗?”
步惊蛰听得一时不解,颇为茫然,惶惑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那美丽少女接着说道:“世人都只是会道听途说。要不就是只看见一点点片面而又微小的现象,便妄加判断。你看到一个人救了一个人,便只道他一定是好人。你看到一个人害死了一个人,便只道他一定是坏人。殊不知这世上岂止人鬼难辨,是非善恶更要远远比人鬼之别要难以区分得多。”
惊蛰听完她这一番话,恐惧之意渐去,心中却大起疑窦,却道:“姑娘,你……你不是鬼?莫非你刚才是在故意吓我?”那美丽少女道:“我可不敢戏弄你。不过,我的确不是什么鬼。世上怎么会有鬼呢?”惊蛰既将信将疑,又有些生气,说道:“那你说那东西是你的灵牌?”说着手往那灵牌上一指。
那美丽少女道:“难道我骗你了吗?”惊蛰不解,问道:“什么?”那美丽少女道:“这的确就是我的灵牌啊?”
惊蛰差异道:“什么?这什么意思?活人怎么能……”他话未说完,那美丽少女却抢着质问道:“一个活人在生前为自己立下灵牌,难道就是天理不容的事吗?”
步惊蛰仍是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那美丽少女叹了口气,远望空处,似乎是在竭力回忆往事中的那些痛苦。
过了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十二年前,我一家十余口尽遭恶人戕害。全家老小便只剩下我一个人独活在世上。那时我才不过六岁年纪。
“那晚,我记得月色格外的暗。我姊姊正陪着我在窗边看月亮,姊姊给我讲《西游记》里的故事,正讲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时候,我和姊姊忽然听见屋外院子里有人的惊叫声。”
“我吓得抱着头,钻到姊姊的怀里。姊姊安慰我不要害怕,说外面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然后,她就壮着胆子打开门到院子里去看。”
“我害怕,便只躲在屋子里。但我清晰地听到院子里姊姊的一声惊叫。”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念力,在那时无形地推动着惊恐中的我。我恍恍惚惚地打开门。”
“院子里全是死人。”
“院子里死的人,全是我的家人,他们都死了。”
“我的姊姊倒在血泊中。”
“我的哥哥们身首异处。”
“我的爹爹的胸口被插着一柄刀,刀还在晃着。”
“我的娘亲倒在井口,井边都是血。”
“一个神情凶恶的人,屹立在院子中央,他忽然看见了我,冲我邪佞地一笑。”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目光中透出野兽一般的凶残和冷酷。”
“我的那还在襁褓中、不满一岁的小妹妹,正被他抱在怀里。”
“他抱着我的小妹妹,看着我,冲着我笑。”
“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彻底,那么疯狂,那么幸福。”
“他的目光似乎在询问那个那时六岁的我,他像是要询问我,抱在他怀里的我的小妹妹,他应该拿她怎么办?”
“我哭泣,哭嚎,惊叫,凄厉地吼叫。”
“那人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然后用力举起我的小妹妹,狠狠地向地上摔去。”
“我的小妹妹就在我眼前,变成了一滩模糊的碎肉。”
“我惊得呆住了。”
“但那人却一脸幸福快乐神色地向我走来。”
“他的愉悦的神情里甚至透露出一股亲切,一股祥和,一股温柔,仿佛在对我说‘让我割开你的胸膛,把你的心剜出来,然后捧在我的手里,端到你的面前,好吗?’我觉得他的神情就是在向我发出这样的询问。”
“眼看他的那一双沾满了我爹爹、娘亲、哥哥、姊姊和妹妹的鲜血的手就要向我伸来。”
“这时,我忽然见到一位道姑不知从哪里出现,是她救下了我。”
“我不记得她是怎么救下的我,也不记得她和那恶人究竟拼了几十掌,也不记得她被那人打得重伤后喊出的那人的名字是什么了。我渐渐地神志不清,很快就昏厥过去了。”
“后来,那位道姑后来救我到乐山,抚养我长大。那位道姑便是我的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