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那一战,闻识藻的传奇故事传遍了整个皇城,在百姓的口中她是不畏生死的女英雄,更是有人传陆知数和闻识藻的旷世奇恋,各大茶馆和戏园子里都在传唱着。
屋外开始下起了秋雨,天气渐渐转冷,闻识藻和陆知数还在人间渡劫,毕方一战让闻识藻元气大伤,于是她长久深居于抚镇妖司,前些时日沈清零书信又来了,她说她感觉身边原本的保护神不见了,但是她不觉得伤心,因为她要开始新生活了。
毕方回到了九重天,昊天上帝给他洗着罪孽,他还是那般生生死死,只是心底的郁结散了,没了那么重的戾气。
陆知数这几日倒是清净了不少,那些原本作乱的小妖在毕方现世,后又被遣送回九重天之事震慑,一时不敢有所大动作,修行的也是深居山野之中。谟渊帝大悦,在朝堂之上直呼抚镇妖司是祥瑞的象征,陆知数闻识藻更是英雄中的英雄。
“前几日宫里找了一戏园子,唱的曲不错,你最近身子好些了,想不想去瞧瞧?”陆知数坐在闻识藻寝殿内的团椅上,这几日他下了朝就是来着陪着闻识藻解闷。
闻识藻倚着床柱,看着手里的话本,一听有戏班子倒是提了几分兴趣,点头说:“我来人间还没真正听过戏呢。”
陆知数嘴角含着笑,他不会说这几日唱的曲是他们两的故事,看着她来了兴趣,于是就道:“命柳萃进来给你换衣裳,过会我们就去。”
柳萃服侍着闻识藻更衣,原本就清瘦的闻识藻在此次元气大伤后,整个人显得更是脆弱不堪,真真达到了柳腰细腿。闻识藻穿上了精致的绛红色衣裙,外面罩了厚厚的白狐毛做的披肩才出门,陆知数一袭白衣立于院中,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空气中夹杂着秋的萧瑟。
太监们抬着轿辇,经过了一座又一座的殿宇,漫长的宫道,来来往往的宫人都是垂着头向两人请安,闻识藻感叹人世间的一年四季,秋的萧瑟感让她不禁紧了紧衣裳,天边的暗沉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戏园子搭在了双阕楼,陆知数牵着闻识藻往里走,不少妃子在此,见到两人,皆是起身行礼的,就连一向身子抱恙的皇后也来此凑热闹了。
入座后,这边的管事太监上了果盘和茶水,台上唱的是新改编的陆知数闻识藻旷世奇恋,花旦站在戏台正中央,深情款款的唱着。
闻识藻一瞬陷入回忆中,回想起那日陆知数的眼泪,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觉得天地之间都只剩他们两了。
“我听抚蘅说,前几日月老有造访抚镇妖司?”闻识藻想起那日抚蘅无意间说的。
陆知数敲打着扶手的手一顿,随即面无异色道:“他前来寻我,聊了些事。”
这话说的,闻识藻就知陆知数不想细说,多问也问不出什么,反而闹得两人不快,于是也闭口不谈了,台上扮闻识藻的花旦是一位男子,面容姣好,挑不出他身上的问题。
“这位是坂梨园里最红的旦角了,坊间还盛传他有龙阳之好。”坐在附近的妃子交谈着,后宫无趣得很,难得有可以说的八卦,自然没人会错过。
龙阳之好?虽说这个朝代不迂腐,但是民风也未开放,龙阳之好的男子还是很受人争议的,看向台上唱的用情的男子,她不由的晃神。
一出戏唱完了,妃子们做鸟兽散去,闻识藻还是端坐在原地,陆知数放下茶盏,看向后台,后台正好也有一双眼睛打量着他们,陆知数嘴角勾着不带温度的笑说:“这么好奇不如出来一叙?”
闻识藻回过神看向那布帘,敏感如斯,她也能轻易察觉布帘后有人。
原本在台上的那位旦角款款走出,脸上厚重的油彩卸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草民曹文升,参见二位大人。”旦角恭敬道。
陆知数对于他知道他们身份并不意外,闻识藻倒是起了兴趣,这曹文升在世人眼里如怪物一般,嗓子倒是一副极好的嗓子,一出戏唱的曲折,也甚是引人入胜。
陆知数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玉扇的扇骨,凉意透过指尖传入了每一个神经里,他淡淡说道:“坂梨园能这么顺利的进宫为圣上唱戏倒是让本座意外。”
此话不假,坂梨园不论怎么说都算不上皇城里上乘的戏班子,皇帝又似乎像是中了魔一般,不经过任何部门检查就将这坂梨园迎了进来。
曹文升在进宫前就有人告诉他,这宫里最最难对付的就数抚镇妖司了,和他们不能交恶,不然在后宫一步都走不下去,此时此刻的他再高傲也只能陪着笑脸说:“大人真的冤枉草民了,这坂梨园虽说不算大戏班子,但是也是不少王公贵族喜欢去捧场的,能得幸入宫为皇上唱戏也是草民祖上修来的福分了,大人何苦为难一个靠卖艺为生的小人呢。”
此人身上未有任何妖气,可是心思缜密的陆知数还是隐隐怀疑,这一切都太反常了,轻轻打量了一眼曹文升,随即口气似有放松地说:“那还请曹老板在宫中唱出好戏了。”话里带着话,曹文升面色讪讪。
闻识藻在两人谈话时细细嗅了他身上的味道,一股似有似无的檀香味,拿檀香熏衣不大可能,极有可能长居的环境里有点檀香,可是现如今他在宫中,处处都是受人管控的,这几年谟渊帝忌讳用香,后宫中的香管控极严,那......他是那里沾染来的香味?
“曹老板身上的香倒是好闻的很,不知曹老板在哪得来的?”闻识藻笑靥如花地问道。
曹文升心底不禁一紧,他百密一疏,身上沾惹了檀香味,后宫对香的把控极严,这檀香更甚,面露微微的紧张感。
闻识藻突然噗嗤笑出声,调皮道:“曹老板我开个玩笑呢。”
话语里尽是玩笑之意,可是一向多疑的曹文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格外恭敬地说道:“大人且莫调笑草民了。”
闻识藻未搭话,只是伸手扯了扯陆知数的袖子道:“我累了,回吧。”
陆知数会意,没多说什么就离去了,原本紧绷的曹文升松了一口气,扶着椅子坐下,一双满是疲惫的眼眸看向台子,藻井打下微弱的光,他恍惚间能回到儿时,戏一旦开始了,不论台下有无观众也必须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