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严霜端着一碗温热的茯苓枸杞粥走进了春庆殿。
那严霜还是穿着一身便服,头发皆梳在脑后,她平日里这样打扮惯了,看上去颇有些男儿气息。
“你来了?”严寒揉了揉眼,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严霜递来的粥,有些欣喜道,“寻常你从来不做这些,看来即将为人妻了,有些事,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了。”
严寒将软糯的粥放了一口在嘴中,点了点头道:“不错,好喝。”
严霜笑了一声,她那眼神颇具深意,不屑道:“哥哥,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做这些,这是我让下人做的。”
严寒将粥放在桌上,笑容逐渐消失,口吻带着一丝教导般,道:“不会,便多学些,学多了,便会了。”
严霜听罢,道:“哥哥,不合适的东西,即便是再怎么学,恐怕也学不会。”
严寒不悦道:“合适与不合适,那从来都不是你说了算。”
严霜沉默了片刻,又道:“哥哥记得吗,小的时候,你带我去山脚下骑马,当时我们来到幽冥岛的边境,望着一望无际的山脉,你告诉我,山的那头,是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里住着很多人,有许多有趣的事。当时父亲还是大将军,每每他出征之时,母亲总会叹息,害怕这一次见面,会是永别。那个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想随父亲一起出征,你说,我是将军的女儿,身份尊贵,凡事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之后,母亲去世了,父亲伤心了许久,那时候我就问他,幽冥岛以外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父亲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如果有一天,七界能够真正的统一,战乱平息后,他会带我去看看,我便一直等着,可是最后,父亲到死,也没能看到七界统一的那一刻。”
严寒听罢,拍了拍严霜的肩膀:“如今我是幽冥岛岛主了,你是我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知道,你一直渴望外面的世界,但是天底下,有哪个女儿家最终是不嫁人的,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都是对你好的,便是了。”
严霜叹了口气道:“你只知道对我好,但从来不问我要不要。就如同鞋子穿在脚上,即便好看精致了些,但我始终是不舒服的,这种滋味,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哥哥又岂能明白。”
严寒的语气提高了几分,道:“你从前年幼,跟我说不想嫁人的那些话,我就当你年少无知,不想追究。如今我让你嫁的人是云中星,整个七界最优秀的男儿,断然不会委屈了你!”
严霜冷笑了一声,道:“哥哥到底是在乎我,还是在乎你的声誉?”
严寒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大婚之前,我再三与你确认,是你亲自点了头的。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愿意嫁人,我有多高兴!我本以为,原来是些寻常男子配不上你,你迟迟不愿意嫁,但如今大婚在即,你却突然又来找我有那么多的说辞?难道你真是心比天高,云将军,也配不上你了?”
严霜见严寒强忍着怒火,便也不愿多说,只是退后了几步,对着严寒一礼道:“我只是想到嫁人了,以后恐怕陪哥哥的时间不多了,没想惹哥哥不高兴,既然哥哥粥也喝了,那我便走了,今后,哥哥务必保重!”
严霜说罢,快步而去,没有片刻停留,甚是潇洒。
待出了门,严霜对着身边的婢女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婢女听罢连忙跪地道:“准备好了,公主...难道你真的要...”
严霜打断道:“我心意已决,你若真的为了我好,就按照我说的做!”
待夜深了,云中星在房中等了许久,才见秦墨推门进来,道:“云将军。”
云中星起身,对着秦墨道:“今夜,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秦墨问:“什么事,太子殿下知道吗?”
云中星意味深长的看了秦墨一眼道:“自然是不知道的。”
秦墨愣了一下,连忙道:“哦,好,将军有何吩咐。”
云中星道:“我要你助严霜公主逃婚!”
“逃婚?”秦墨大惊,连忙追问,“严霜公主为何要逃婚?”
云中星:“她本就不愿嫁人,如今大婚在即,自然幽冥岛也留不住她了。”
秦墨道:“可是,若是岛主知道了,恐怕多有怪罪。”
云中星道:“所以我让你暗着去,别让他们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便是。”
秦墨道:“将军,我不解,如若严霜公主不想嫁你,自可向岛主明说,何必出此下策?”
云中星叹了口气道:“当日我知道岛主要将严霜嫁于我时,便想着既然岛主那边不可推脱,能否与严霜表明心意,让她取消婚约。之后我才得知,严霜公主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嫁人,但是岛主认为公主到了适婚的年龄,如果迟迟不嫁,恐怕会落人口实,所以强行给她安排了这门婚事。于是,我与严霜公主想出一计,待大婚前夜,让公主远走他乡,从此不受公主身份的牵绊,天地之大,便仍由她闯荡了。公主欣然接受,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策划出逃,今夜只要她能够出了芜桑殿,从此就可以倚剑江湖,自由自在了。”
秦墨大惊,连忙追问:“公主莫非是有心上人了?”
云中星摇了摇头:“若是有心上人,她大可向岛主表明心意,我想岛主也不会勉强,何必费这个心思。”
秦墨道:“那就奇怪了,严霜公主是岛主唯一的亲人了,她竟能狠下心一走了之。”
云中星道:“其实,严霜公主曾经多次像岛主表明,她自己誓死不会嫁为人妇,过平常女人的生活,但岛主从未听进去过。今日就算她能推了与我的婚事,之后还是逃不过日后嫁于他人。这尊贵的公主头衔,对于许多人来说求之不得,可是于她而言,却是牢笼般无法忍受。公主向往自由,倒不愿意承担责任,所以,她选择一走了之,只要她不再是幽冥岛的公主,那么便无人可以再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她想要自己的人生,想过自己的生活,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错。”
秦墨道:“真难以想象,世间会有女子,如此刚烈。难道,公主她...”
云中星:“这你无须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她是与我们不同罢了,但她想要过自己的生活,不过是人之常情,若强加于她不喜欢的人生,终究又有何意?之前公主是有些犹豫的,但后来我劝说她,若她走了几年,已经过了结婚的年纪,想必严岛主便也不会再勉强了,那时她想回来便也容易些,既然岛主一定要让她嫁人,那只有此法可行了。”
秦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