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朵朵生下二胎之后,母亲来申市照顾了她一个半月,就被父亲叫回江城了,之后都是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因此她确认儿子并没有发烧或者受伤后,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打电话,先是向银行确认,婆婆已经回家去了,然后告之大女儿,她在晚饭后才能回家,让她自己点外卖,并随时“汇报”甄蜜的情况,最后又打电话去江城,确认王睿是否购买了足够的生活物资。
一旁,随着车辆等候的时间越来越长,司机和乘客纷纷下车,众人在阴冷的细雨中躁动不安,时不时有人大声议论江城的疫情。王煜熠伏在肖朵朵的肩膀上抽抽搭搭,肖朵朵焦急地遥望收费口,那一声声议论如同铁锤砸在她的心头。她至今没能消化“封城”两个字,但不消化又能怎样,她要做的,是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王煜熠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肖朵朵把他放回安全座椅中,继续遥望收费口。她已经在此等候了三个多小时,又累又饿又渴,可这会儿别说是水,连洗手间都找不到,她只能憋着、忍着、等着。
又过了两个小时,肖朵朵终于驾车通过了收费口。她迫不及待驶向长兴岛的休息区,把儿子绑在胸前,在洗手间门口排队。期间,王煜熠被噪音吵醒,再次哭了起来。肖朵朵一边焦急地排队,一边轻声细语地哄他。她不敢把儿子交给陌生人照看,只能抱着他走进厕所的隔间。
这并不是肖朵朵此生最艰难的时刻,但是当她抱着儿子蹲在公共厕所,整个人被难闻的气味包裹,耳边是儿子的哭声,心里担忧着家人、朋友,还要时刻准备着与婆婆“战斗”,她的眼眶红了。
“不要哭。”肖朵朵仰望厕所的天花板,自言自语,“王睿再不靠谱,总好过爸妈两个人在江城。这几个月,都是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没什么的。”她轻声鼓励自己,“没事的,待会儿接上他妈,我就去超市多买些米面食材,最多整个新年都呆在家里……”她擦去眼角的泪花,“钱不够可以刷信用卡,刷花呗,不用担心……”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英国长途,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按下接听键。
“姐,江城怎么会封城的?”说话的人是肖朵朵的弟弟肖东东。他去年刚刚硕士毕业,本打算回国找工作,结果一直拖到今天依旧滞留在英国。他给家里人的说辞,他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但是肖朵朵根据他的经济状况推断,他并没有说实话。
此时此刻,肖东东心急如焚。他不等肖朵朵反应,连珠炮式地追问,“你没回江城过年,为什么不把爸妈接去申市?”
“肖东东,你够了!”肖朵朵生气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肖东东也生气了,脱口而出:“都这么多年了,你生爸妈的气,就连他们的死活都不顾了吗?你还有人性吗?”
肖朵朵嘲讽:“你有人性,你怎么不把他们接去英国?你不是找了很好的工作吗?”说罢,她掐断了电话。
不消十秒钟,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肖朵朵冷笑一声,拉黑了肖东东的号码。
从长兴岛的休息站到肖朵朵婆婆家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当肖朵朵驾车,带着啼哭不止的儿子抵达村子里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了。因为下雨的关系,天空阴沉得可怕,村子里稀稀落落亮起了灯光。
肖朵朵走下驾驶座,发现院子的铁门上锁了,她用力拍打门板,高声大喊:“妈,我是朵朵,你怎么把铁门锁了?”
她的话音未落,厨房的灯光灭了,没有人应门。肖朵朵抿了抿嘴唇,雨水打在她的脸颊,又湿又冷。对于眼下的境遇,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抬头望一眼围墙内的两层小楼。
严格来说,这里是赵英娥的父母留下的遗产。按照农村的传统,这幢楼理应由赵英娥的外甥继承。王睿生意失败之后,他们全家的资产只剩下肖朵朵夫妻四人居住的两居室。赵英娥与肖朵朵的婆媳关系并不好,再加上外甥一家长年定居国外,所以赵英娥征得外甥的许可之后,独自住进了这里。
肖朵朵一点都不喜欢这幢始建于九十年代的小楼,它空旷、陈旧、腐朽,和附近的村落一样,都是被时代抛弃的尘埃,没有半点大申市的气息。她再次拍了拍锈迹斑斑的铁门,呼叫赵英娥开门。
赵英娥沉着脸坐在厨房,一声不吭。
肖朵朵转过身,从后座抱起儿子,对着门内大喊:“妈,你不让我进门,至少也让你的孙子喝口热水吧。我们在路上堵车了六七个小时,他嗓子都哭哑了。”
“嚷什么,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门了?”赵英娥快步走出厨房,朝邻居的房子看一眼。
肖朵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某一扇窗户正在阖上。这是她不喜欢这个村子的第二个原因,村子里的人总喜欢窥探别人,散播八卦。
眨眼间,赵英娥打开铁门,从肖朵朵手中“夺”过王煜熠,抱着他快步往回走,脸上也随之浮现了笑容。
第1章 回不去的家(3)(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