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景不长,虽然说不上家道中落,此时谢天已是穷光蛋一个。就好像家里着了一场火,那火红得刺眼,看一眼就好像会被灼伤双眼一般。二娘的妆容全部化成白水混着眼泪淌在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
她拼命地去抢那些名贵的衣物、钱包、银行卡,黑烟从楼下往上窜,站在楼上的人就像一块腊肉被熏得发黑发黄。衣柜燃起火来,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电器设备粘上火星后就全然炸开了膛,那响动好像是有人往里扔手雷。爆出刺眼的白光和火星,断裂的电线还带着火花,像一条被斩了头的蛇般拼命搅动。
谢天此时也从被窝里跳起来,用披在身上的被单去浸水,只是他全然没有理会二娘的死活,只是拼命地在黑烟里乱跑。好不容易摸着了门,只听见上楼的梯子也一下子垮塌开来,砸到地板上发出轰鸣。谢天拉开门头也不回地一下子窜了出去。
“我是很尊重女孩的。”
“别紧张,我不是说你啊。”
谢天觉得此番安慰倒不如没有来得踏实。不尊重女孩的群体自然针对男孩,谢天是个男孩自然脱不了干系。
“你一天想这么多该不会是有忧郁症吧?”
“我还想着拯救你一下。”
“怎么拯救?”
“你要我怎样拯救?”
“你能怎样拯救?”
“哈哈哈,我们是在玩文字游戏吗?”
说到文字游戏,文字也和历史一样,文字是很可悲的,它是最高贵而又最低廉的玩具。任何人都可以不负责任地随意玩弄它。
在伟大的人手里,它就成了文学,在我这样平庸的人手里,它就成了扯淡。当然最不幸的便是落在了聪明人的手里,聪明人往往将文字工具化,满足自己的私欲。
文字一旦被弄成了武器,伤人害己。文字一旦被弄成了恶搞,骗人欺己。文字一旦被赋予了某种诱导,迷人失己……
你大可放心地读谢天和谢地的故事,我不是聪明人,我的话大多不过是扯淡,自己说自己罢了。
我有点假正经、也没有写作天赋,但我总想写点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明明是写别人的故事,却总想跳出来说几句,这样很没素质吧?
“一个得了抑郁症的人能这样跟你聊天?”
“不能吗?”
“不能吧。”
“人是会变的吧?”
“整个世界都在变。”
“谈过那么多恋爱后我发现以前的我好傻。”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了什么便宜?”
突然这句话像是鱼刺卡住了谢天的喉咙,从脖子到耳根后全部红了,好像被滚烫的开水烫过。他立刻不出声了,好像死了一般。脸色煞白,手机滚落到一旁,只是歪着头,坐在床上。如果非要说发生了什么,就好像谢天朝自己脑门上开了一枪。
两人的对话结束得很突兀,也很理所应当,现在看来谢天也不很有素质。
当天晚上谢天翻来覆去总睡不着,在梦里好像自己也失眠了,他总觉得这话不该说,说了实在是太过分。他本可以道歉,可他又觉得不应该道歉。
后来第二天,谢天被这个人删除了,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那什么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呢?
谢天认为对方是网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以出言不逊冒犯别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人家只是找人聊天却未得到半分好处,怎么就理所应当被冒犯了呢?这样一看,谢天就全然明白了,所谓理所应当,不过是自己觉得罢。
高考前谢天觉得努力看书就一定能考上好大学,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后来发现自己把书颠来倒去看了很多遍,脑子却越来越糊涂了。这段日子谢天就像和时间赛跑,可是既然人不能超过光速,又怎么跑得过时间呢?
后来这世界上没有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像二娘家里突然没落是理所应当的吗?就像黑夜无尽地黑,白天无尽地白也是理所应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