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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宝炬看了一眼老太监,便将头转过去不再理会。

    老太监见此,无奈的摇摇头。

    “陛下还是出去自己劝娘娘吧!在这里陛下完全静不下心,奏折都拿反了”

    老太监步履蹒跚的从宣政殿内走了出来,窗外的寒风吹的纱窗呼呼作响,一阵冷风瞬间席卷整个殿内。此时二月刚过,长安城周边地区还飘落着积雪未散尽。

    “居然这般冷,她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还未等元宝炬想明白,他便丢下奏折从殿内跑了出来。随行侍奉的内侍纷纷追赶其后,有的抱着斗篷,有的提着灯火。

    元宝炬一路狂奔到凌云阁,只见周边的丫头们已经退下了,只有蒲娟紧跟左右,寒风中,尔朱嫣已经冻的冰凉,嘴角被冷厉的寒风刮得起了厚厚的一层干皮。

    “小姐,求您别和陛下怄气了,您的身子可受不住这倒寒风啊”

    “蒲娟,你回去吧,我一定要等到他的旨意,不然我是不会走的”尔朱嫣推开欲扶她起身的陪嫁丫鬟蒲娟

    元宝炬见状,只见他愤恨的一把从地上将尔朱嫣抱起,见她全身冻得冰凉,元宝炬的额上青筋瞬间暴起,双手愤恨的攥着尔朱嫣的衣襟。

    ”元宝,你来了,你可是想通了“尔朱嫣望他

    元宝炬没有理会她,见尔朱嫣被元宝炬抱起来了,蒲娟连忙从地上起来

    “送皇后回宫“说着,元宝炬没有好气的将尔朱嫣丢给蒲娟,蒲娟小心翼翼的接过尔朱嫣,生怕弄碎了一般。尔朱嫣知道,元宝炬并不是为了答应她奏命而来,不然他不会像冰一样让她觉得寒冷。

    “放我下来蒲娟”

    尔朱嫣整个人无力的被蒲娟搀扶着,整个人十分的柔弱,仿佛一个不小心随时会被折断一样。尔朱嫣一脸疲惫的看着他。元宝炬没有理会,从内侍手中拿过斗篷快速的给尔朱嫣披上。从尔朱嫣脸上除了看出疲惫,更多的是伤痕累累,脸颊明显的被花钿刮伤了,手上也有些许的摩擦伤口。由于跪了太久的缘故,尔朱嫣整个人已经没有太多能站立的力气。蒲娟将尔朱嫣抓的及其的牢固,生怕丢了一般。

    元宝炬没有理会她,只是背对的她说了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成功了”尔朱嫣看着元宝炬,只能任其被宫人搀扶回去,她知道元宝炬此时心里比她更不好受。每当他没有慌乱无主意的时候,他总会背对着人,虽然别人看不到他面部的表情,但他的手已经出卖了自己。

    想起来真是可笑,本是将门虎女的她,曾经也是手握银戟长枪的将军,而现在,只能是个深居宫门的妇人。一言一行最不喜欢被人约束,而现在却不得不为万民做表率。

    “他刚说的是我,而不是朕,他对我究竟是多么失望”尔朱嫣喃喃自语的絮叨着,一切如同她所愿,原以为她曾经误食金蛇早已练就百毒不侵,可终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小姐”蒲娟在一旁默默的擦拭了一下眼泪,自先主尔朱荣去世以来,她一路陪着尔朱嫣,见证了整个时代的起伏潮落。如果尔朱夫人尚在,尔朱荣不死,那么小姐应该还是那个可以不畏世事,兄爱弟恭的少年儿郎。

    如果,她肯说一句,她不愿意。尽管不做这个皇帝,不要这个江山,他也只想要她。

    皇帝之位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可真正属于他的,他想要的,最终还是失去了。

    元宝炬不由的苦笑了两声,中午他对待尔朱嫣的神情历历在目,想到这里,元宝炬手里握着的她的发簪早已刺破了血液的流淌着。她是他的妻子,一个主动请缨要他休弃她后位的妻子。

    而他,是西魏开国皇帝[文帝]元宝炬。即使他掌管着天下人人都梦寐以求的最高权利,却无法对抗朝臣,保住一个皇后,一个他只想用余生守护的他结发妻子。

    随后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皇帝要废立皇后的消息很快的由内宫传到宫外,再到诸侯国,再到西域柔然囯。

    传旨太监来的很快,快的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据说是陛下盛怒之下一旨诰书把皇后给废了,

    “娘娘”传旨太监有些泪眼婆娑的揉了揉眼睛,哽咽的声音也放的很低,显然是哭过的。

    “阿哒不必如此,想来陛下还有话要给我说,烦请阿哒宣旨吧!”尔朱嫣的声音很从容,自从在凌烟阁上甘泉宫里她去请这道废后的圣旨时,她已经把结果放在意料之中了,殿内所有宫人站的整齐的屹立在宫殿内。众人把目光都投向皇帝的贴身大内侍芜涣隶。

    只见他哽咽了一下,便把元宝炬亲写的告令微微上举,以示于天子之令遵从于天,二来也表示出对天子的尊重“陛下有召”只见得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整齐的跪了下来,尔朱嫣也随之在左右搀扶下跪了下来,芜涣隶缓缓的打开圣旨,不由得掩面而泣。

    见此状,宫人们也都不敢贸然的抬起头,大家还望左右嘀咕不语。尔朱嫣等了许久,见还没有动静便抬头一望,只看见这老翁已经泣不成声,自文帝建国以来,帝后和睦。国虽贫,然民坚,西魏一国将相和睦君臣一心,这一切都与她有些直接的联系,而现在,她的臣民居然请皇帝废除她,因为这事,元宝炬还和大臣在朝堂上争执不下很久,最后还是她冒死直谏请皇帝废了自己,想来有多么可笑。

    自古以来前堂和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后宫是否和睦也直接影响到前堂,尔朱嫣在后位期间,性简品奢,待人待物皆宽宏大量,可以说甚得元宝炬的喜爱和倚重。与后宫嫔妃将临六舍无一不相处和睦。对待宫中众人不论品衔皆温和而待,总而言之可谓深得人心。现在皇帝要废除这样品行良恭的皇后,宫人自然也是不舍的。

    “阿哒”尔朱嫣在蒲娟的搀扶下缓缓的站立起来,见内侍泪流不止,便抬起衣袖从衣袖的口袋里拿出一条粉色的丝绢替老翁拭去眼泪“阿哒不必如此,今日我冒犯圣颜自知罪命难逃,况且陛下只是废了我,也未追责宫中个人,阿哒如此哭泣,并非今后不能再见,况且元宝资历尚幼,性情全凭喜好,为人处世尚缺圆润,这样并不宜以待群臣,阿哒见闻广阔以后还要多多提点元宝”

    尔朱嫣一副嘱托遗言般的叮咛着芜涣隶,宫中众人再也强忍不住一一抹泪哭泣。想来也是如此,一旦打入冷宫之后,天家不与百姓同,帝王更是情薄,春花望露,能想起她来又期是何年。

    芜涣隶边檫拭着自己的眼泪边问道尔朱嫣是否还有遗愿“娘娘还有言于太子和武都王”

    只见尔朱嫣含泪摇了摇头,只说道“钦儿,戊儿自有其命数,况有太傅教导,我无法去张揽其未来”说完,尔朱嫣微微抬手哽咽的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将芜涣隶扶到殿中央含泪的说道“阿哒宣召吧”说完尔朱嫣弹起裙摆缓然跪下,发鬓遥摇晃而止双手平放于膝前前额紧贴于手背之上。

    芜涣隶见此也无话可说,只好宣读圣召:

    ”皇后乙弗,眦谑跋扈,天煞异常,不宜持东宫之鉴以福万宝,为顺天泽民,特敕其东宫印鉴,宫中各人无召不得出入瑶华殿半步,召此。“

    “臣妾,谢主隆恩”说完,她酿呛的起身可是却完全没有力气。

    “小姐,您没事吧”蒲娟看出她的意图,很快的走到她身边。

    “无碍,蒲娟,你扶我起来”她平静的眸子里竟无一丝俱意,透露出些许的无力和满足。

    说完,她特意挤出一副笑颜转身笑待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蒲娟便退身而去。

    “娘娘”芜涣隶哽咽的说道。

    ”我芜涣隶自明帝起,赐名元满,满公公我先后服侍过四位皇帝,见过宫廷太多争斗,可唯一没有见过的就像娘娘这般,只为了陛下,为苍生黎明这般好的主子。“说着,满公公不停的擦拭着眼泪”咱家今天,终于知道为何炬儿不惜放弃天下也这般喜欢你,因为你值得“

    尔朱嫣对着芜涣隶行完最后一个礼节,蒲娟拿着两个小盒子走到尔朱嫣身旁,尔朱嫣见状便微微而笑的说:

    “阿哒常年腿伤不便,这是阿弟黑櫴特送本宫的东海蛟珠,对风寒极有疗效,还望阿哒收下。想必陛下还等着阿哒回宫复旨,本宫就不留阿哒了”说完她转身望去,蒲娟已经托着皇后印玺站在尔朱嫣的身后,尔朱嫣接过印玺随之递给芜涣隶“还请阿哒替本宫将此印玺交于陛下。”

    原本拥挤的宫殿待来人一一退去,殿内顿时显得宽阔起来,宫殿众人皆拂袖而泣,一直小声喊着“娘娘”见此状,尔朱嫣轻轻的拍了下蒲娟的手,蒲娟立马会意的朝着寝宫走去,随后拿出一个比较四方的染着红色漆木雕着牡丹的小盒子。

    “自今日起,你们不必留在这里伺候本宫了,我已经给元满公公说过了,他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去处。”随后她示意的看了一蒲娟,蒲娟缓缓的打开小红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和财宝。其实在尔朱嫣的寝宫里,一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不过里面装载的东西则不相同,一个是奇珍异宝,那些东西不是元宝炬赏给她的就是后宫妃嫔或百官夫人赠送于她的,其中珠宝不多,且各个价值连城,另外一个是装些普通银两和珠宝,这里面的珠宝是她自己做的,虽不算精致,却也能卖的上好价钱。

    蒲娟将这其中的银两和珠宝分给这些宫人,众人手怀着珠宝,左右相互探望,随后大家''扑通''一下都跪在了地上,大家不约而同的哭喊着“娘娘,我们不愿走,我们愿意在这里伺候娘娘”

    尔朱嫣见此,略微苦笑的走到她们跟前一一扶起“我知道你们有心,可自今日起我便不是皇后,废宫之内,也用不着你们这么多人伺候。稍后你们收拾一下就各自到各宫报到吧!王贵人,盺贵妃都是心善之人,定会善待你们的”说完,蒲娟扶着尔朱嫣向寝宫走去,宫人侍女相互看了看大家都跪下给尔朱嫣磕了几个头感念其知遇之恩后随之而去。

    原本温馨热闹的瑶华殿一夕之间成了明见经传的冷宫,原本此时还应当值班的宫侍早已被遣散出去,留下的也只有她最贴心的近身侍女。自下午到晚上,尔朱嫣一直卧在床边看着尚书,五经,显然同没事人一样。

    到了晚上,宫殿内更是清静,静的居然连蝈蝈的曲叫声否听得清晰。蒲娟不知道把宫殿的蜡烛换了几回,原先还不知道,皇后的宫殿居然这么大,她一个人来来回回点蜡烛就要跑好几十趟。

    “蒲娟,别忙了,过来,陪我坐会”尔朱嫣知道她这么做的意思,生怕一见到如此漆黑的夜晚心里见了会难过。

    只见蒲娟放下蜡烛缓缓的走着直线站立到尔朱嫣身后。“小姐”她回答声

    “过来坐”说着尔朱嫣坐立起来,很是一副不觉事态危及的倒着茶水。

    “蒲娟不敢”说着她缓缓的后退一步。

    “我们之间,何时还存在这种虚礼。况且我现在只不过于是个废后,还不如一个普通宫女来去自由些”尔朱嫣说道着递给她一杯酒,蒲娟只好接着缓缓坐下。

    说到蒲娟,这可是陪她一起长大的玩伴,这些许年中,两人一起经历动荡,失散飘零到现在重聚,想来已有十二三载,这么多年中,最感慨变化的莫不过于尔朱嫣的成熟和稳重。“素来想大醉弥漓一番,又碍东宫身份,没想到今日终得偿所愿”

    “小姐”蒲娟还想说什么,见尔朱嫣难得这般自得,虽说无故被废,可她仿佛并不在意。或许对于尔朱嫣来说,身份名利对于她而言不过过眼烟云,还不如一杯浊酒重要。

    转眼间,三旬已过,两人差不多已经喝的醉意朦胧。

    说着,尔朱嫣伶起一盏酒瓶,满脸通红的坐到镜边,看着铜镜中掩映出自己通红的脸,不由得傻笑起来。胡乱的点着镜中人的鼻头,憨笑道“此人,真丑,丑”说着她又快然起身,随着酒劲上头,浑身炽热,她一边喝酒一边褪去衣衫的手舞足蹈着。

    “小姐”蒲娟见状想要过去帮她,她刚起身就被尔朱嫣止手拒绝。

    “我自己来”边说着,尔朱嫣边转圈边喝酒的把衣衫褪去。

    “想来,既来之则安之,小姐心性,蒲娟自始难料”蒲娟自知无可奈何的望着尔朱嫣,想说什么,可却面对尔朱嫣欢愉似水的样子,自知无趣也只好作罢。

    “你难料的事情还多着!”说着,尔朱嫣已经胡乱跌撞的跑到了殿外,一个起身就一跃而起坐落在瑶华殿二楼的走廊上,因为此处看夜景最是怡人。宇文泰站在长廊下,静静的望着坐在长廊上的尔朱嫣,只见她举酒对月而敬然后便抬头豪饮,在星月浩瀚的掩映下,此时此刻她眼中的夜色浮出另一个人的人脸而来。

    “贺,贺六浑”

    长廊下,宇文泰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站立在她的门口,见她面颊微红,怡然畅快之意,不由得如痴如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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