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小姐你可别晕啊!这会儿抄家的还等着问话呢!”四周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叫声,那些叫声越来越小,到最后,顾萌眼前只剩下一片全然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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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萌再醒来时,是在前厅的院子里了。浑身珠翠被扒了个精光,精心保养的长发混乱的披散在肩头,浑身上下只有白色的中衣和不知道哪儿扒拉来的一件粗布外裳,狼狈的比打杂的下人都不如。
“小姐,你别乱动。这衣服还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要不是够破,只怕又要被人抢走了。”宝珠见她嫌弃的就要扒拉外裳,一把抱住了她,傻愣愣的解释道,“你衣服上的金线太多了,他们说得充公。”
“哦。”顾萌魂不守舍的跪在那里,看着自己珍藏的一箱箱金银首饰被搬出去,整个心都在滴血。
“呜呜呜,那是我跟常乐郡主抢拍下来的步摇冠,呜呜呜,那是从大长公主那里买来的翡翠簪,呜呜呜,那是天工坊的限定珍珠衫,呜呜唔,那是苏州绣娘绣了三个月的山河锦……”
顾萌越说越伤心,这一箱箱的抄家,比剜她的肉还让她心疼。
“你这个赔钱货!往日不懂得看眉眼高低也就罢了,这会儿还惦记着你那些俗物!”跪在离顾萌不远处的继母章氏听着她的碎碎念,终于忍不住低声喝骂道。
“不惦记俗物,那这一家子人出去后就吃风喝雨?”顾萌不害怕的反唇相讥道。
她继母是所谓的清贵人家,向来看不管顾家父女的铜臭,只可惜花钱买名花字帖时也不手软,一副破卷轴都够她买一屋子衣服了。
“你,你,”章氏被气的说不说来,正要与她争吵,守卫的衙役却早已不耐烦了,一个闷棍打过来,“吵吵吵,吵什么吵,都是些贼子犯妇,还以为自己是千金之躯呢,在这儿乱嚷嚷些什么。”
顾萌娇生惯养归娇生惯养,却是年轻,一个闪身就躲过了侍卫打过来的棍子,章氏挨了个正着,疼的龇牙咧嘴,却又敢怒不敢言,逗得顾萌偷笑不已。
抄家陆陆续续的抄到了晚上,等清点完财物后,他们这些犯官家属都被赶出了顾宅,守门的太监令人贴上封条,然后趾高气昂的宣布,“算你们运气好。新君登基,恩泽四海,特赦天下,故判尔等无罪释放。”
这句话像是靴子落地,打消了顾府众人心头的恐惧。按照往常规矩,犯官家属多半都会被当做奴婢,或流放发卖,或入掖庭教坊,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多谢陛下皇恩浩荡,胸怀宽广……”章氏不顾体面的趴在地上磕头谢恩,全无往日清高,其它人也有样学样的跪下,只有顾萌焦急的站了起来,对台阶上的人询问,“我爹呢?那我爹呢?他到底所犯何罪?如今被关押在哪里,结果如何?”
“闭嘴!”章氏见顾萌要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扑上来按住了她,捂着她的嘴,佝着身子对太监讪笑着赔罪,“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她什么都没说,民妇会管好她的。”
“哼,你们知道分寸就好。”太监睥睨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带着人离开。
等那些宫中的车马走的看不到影子了,章氏才松口气,一屁股坐下,“真是吓死我了!你下次发疯自个儿去,别害我们给你陪葬!”
顾萌没有回答,只是站在熟悉的家门口,缓缓转身,看着后面的一干奴仆婢女,“咱们今晚该住哪儿?”
“你们既然脱了籍,便不是我们顾家的人了。”章氏回头看了一帮蠢蠢欲动的家仆,冷着脸吩咐道,“各自找生路去,反正我是不会管你们的。”
“那我们呢?”顾萌的目光扫过一直躲在章氏背后的一对双胞胎兄妹。
“你爹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会什么营生,只能带她们去投奔我娘家。”章氏看着顾萌,有几分痛快,“以后就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你那臭脾气收着点,可没人再惯着你了。”
“我不去!”还不等她话说完,顾萌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我要留在京城救我爹,谁都别想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