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底下已经全是暗红色，要不是有足够的火油，这仗也不用打了。
怪不得有人说，火才是历史上最大的发明。
没有火，瘟疫早就爆发了。
就连大周都不去统计到底死了多少人，没有任何必要。
打了有多久了，李远似乎都不记得日子了。
从大年初八一直打到烈日炎炎的夏日。
从身穿棉袄打到只要带上盔甲都一身的大汗。
杀了多少，更不用算计了，苏志给李远特制的铁箭早就用光了。
杀了多少天阶，少说也有四五个了吧。
为了这个，李远付出的代价就是肚子上多出一个洞，好在没有伤及内腑。
愣是躺了半个月才重新上战场，这还是李远的身体和正常人不一样。
伤疤那就不用查了，李远现在身上就如同破碎的麻袋被人重新缝制起来。
大家偶尔都打趣，这李将军还怎么去接媳妇，一脱衣服嫂子绝对吓跑了。
不说他，韩校长不也彻底破相了吗，身上的疤痕比起李远来也少不了多少。
海龙更惨，鼻子被人咬掉了，左手手指缺了三个。
一波又一波的援军，从壮年到青年，好在还是青年。
整个国家停滞了，除了应战还是应战。
李远呆呆的坐在城墙上，现在已经是夜晚，繁星闪烁，好美的夜空。
很难得的一次肃静的夜晚，李远，韩校长，海龙坐在一起。
好在还有酒，这三个人偷摸的躲在一边，偷偷的喝着酒。
酒只有一坛，三个人分着喝。
就连不喜欢喝酒的韩校长也爱好了这杯中之物，没办法，人都彻底麻木了，也许只有喝点酒才能唤醒心中那残留的激情。
酒是急缺的，毕竟还有好多伤兵需要这个，这坛子酒还是李远从华山顶上剩下的拿回来的。
三个人为了那一丝丝酒杯的差距就差动手了，可是骂着骂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太苦了，太累了，也太残酷了！
整整一百八十天。
大周也累了，所有人都累了。
李远一直不知道苏志去干什么了，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而今天他终于知道了。
苏志直接去了废墟，走之前将这个消息隐藏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告诉李远。
他看出来了，大周在这么打下去就废了，而现在和废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一个国家打仗农民上阵了，读书人也上阵了，这就说明这个国家的战斗力已经跌倒了谷底。
现在还有战斗力的就是燕然关和崖州，敦煌三个地方，可惜不能动。
苏志已经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生死不知，没有任何的消息。
而当李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的哭一场，但他没有时间。
这就是一个磨盘，研磨的却是异族和大周人的血。
李远又是好久没有下城墙了，前几日海龙差一点就被天魔给搞死，要不是李远对于天魔格外敏感，那现在估计海龙也该烧头七了。
这场仗打的人心力交瘁，就连海龙也会偶尔愣神。
如果说现在用什么形容词形容守卫潼关的战士，那就只有麻木。
麻木的射箭，麻木的挥砍，甚至是麻木的休息，麻木的吃饭饮水。
每当换人的时候，下去的人都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双眼无神，甚至脚都是抬不起来的，木然的走到休息的地方，躺下就睡着了。
而在临时休息的宿舍里，根本就没有人沟通，满屋只有身上的那股让人作呕的臭味和鼾声。
倒也不是不想沟通，可前几天一起来到军营，可到了现在环顾四周，居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了，怎么聊。
前几日屋子里的人可能都是一口大碴子味呢，而今天却都是三秦大地的口音。
现在八成以上的人都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了，活着干，死了算。
大家都知道战士们的心理出了问题，因为到现在为止自杀的士兵已经超过百名。
但能怎么办，劝解，谁去，就连李远也都木然了，其他人更白费了。
战士们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只是在向肚子里塞罢了。
这场仗到今天二百天了，韩校长雷倒了，海龙每天也都不在说笑。
只要一闲下来，就会磨刀，别的都不会干了。
也许只有李远的眼睛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光亮，也许只有他的眼睛里还有一些希望的火苗！
那也许是因为他还有寄托，他还能思念而已。
一声号响，李远就会拿起弓箭，奔赴城墙上，射箭，抡砍。
能活下来的战士越来越少，李远的心越来越凉。
新来的士兵战斗力越来越差，从精锐到老兵，从老兵到新兵，从新兵到不是兵。
援军来的越来越少，质量下降的越来越快，甚至很多士兵连怎么射箭都搞不利索就被派到战场上！
年级也越来越小，李远清晰的记得昨天离他最近的那也就是个孩子，十二三岁的孩子，根本没长成的孩子。
而今天已经没有了，死在了异族的手上，李远没去救，因为来不及了。
虎豹骑的战士们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幸好从昨天开始，军校的成员陆陆续续的调回来了。
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赌，赌异族精锐们不会从敦煌那里杀出来。
听传令官说，崖州的军队也在往这边赶的路上，甚至燕然关，雁门关也都抽调了一部分老兵向潼关挺近。
这是军部下的命令，他们也知道潼关快要守不住了。
李远最担心的还是苏志，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废墟那里到底怎么样了，暗鼬，暗影他们都在废墟。
会不会出事，能不能把废墟彻底废掉，听海龙说，苏志这次去就是看看能不能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
李远不抱太大的希望，这么多年了，不是只有苏志是聪明人，一直没有能够解决的问题，狠难。
当然，李远希望苏志可以顺利的解决。
这两天轻松很多，军校的实力真的算是不错，李远终于可以从城墙上下来。
身上的血渍早就和皮肤长在一起，需要好好的冲洗一下。
再好好的睡一会，这就是李远现在心底最迫切的愿望。
军校的几位老师也把韩校长赶下来了，本来也想让海龙一起休息。
海龙拒绝了，他和李远看了一眼，互相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让李远先休息一两天，之后回来替换海龙，毕竟李远在这个世界上最操蛋的地方呆的时间太长了。
李远也没有犹豫，他如果在不好好缓一下，感觉自己也要顶不住了。
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因为海龙也要扛不住了，这不是海洋，而他却是海洋之子！
PS；快要完本了，心情很复杂，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感谢大家的支持，另外支持一下老酒的新书，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