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容唇角微动,却被百里安接着打断道:“无妨,这回廊天渊的劫难我会解决,为了师姐,昆仑净墟的困局也不会让我受困太久,师姐已经等了我千年,这一次,我必不会让师姐等待太久。”
百里安上前两步,走到云容面前,轻轻托起她的右手。
看似光滑玉润,无一丝瑕疵的右手,提起来却是自腕间起连着五根手指都柔弱无力,透出一股子软绵绵的劲儿,就像捏着一块死肉。
这种感觉当真是不管经历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随着百里安手指一寸寸抚过她右手间的肌肤,有意遮掩的幻象如同被抹去的细沙般,逐渐裸露出了那右手间大大小小的切口伤痕。
唯有腕间那切贯将近一半的伤口最为狰狞,结下一层厚厚的浅褐色瘢痕完全破坏了她极为好看的手形骨相。
百里安心疼得不行,低声说道:“这一次,必不会让师姐等待太久的,我会同师姐一起去往真正的江南,去观那三千明灯敬苍穹,金鳞池鱼共焰游。”
“师姐赠我一梦,我送师姐真正的江南盛夏,望念师姐年年如旧,终有人陪,永不离散。”
他与她对面而立,右手五指穿过她软绵无力的手指,轻轻十指缠叩,手指间的动作羽絮样轻。
他的声音更轻:“我要带师姐真正的经历一回玩物丧志,感受人间喧嚣,晒着倾城的日光,坐在那城头之上偷看他人家的恩怨纠葛,去见那笙歌正浓处,谈虚语玄,登涉山水,永不知生离死别。”
“师姐赠我一梦我虽关系,可师姐到底是独善其身的清醒无法随我一同身心入梦,纵然快乐,也仅仅只是我一人的快乐,夫妻本是一体,我所想要的永远都不是一个人迁就另一个人。”
“江南风光好,我们要一起去看才是真的风光好。”
云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在百里安那双明亮的眼眸注视之下,呼吸渐乱,心中原本沉寂下去的心湖有被搅起了微微惊澜涟漪,有些朦胧又茫然的情绪随着那涟漪泛上舌底,随即一点点化开说不出的感动涩然,最终沁润于肺腑之间。
虽说百里安并未能够给出正面的回答。
可云容还是能够反应出来,百里安之所以会勘破梦境,原来是因为一开始,她并未用习惯的右手接他上岸。
后来因为左手与他十指缠握,她都是用右手支付银两提花灯的。
身在混沌的梦境之中,他竟还能够心细到这种程度,将她平日了的习性差异,捕捉得如此让人无可奈何。
云容面上苦笑,心中却是感到一种浅淡的甜意久久难散。
她原以为这一路上都是她在哄师弟。
不曾想,竟是被师弟哄了一路还不自知。
云容心中感动,即便知晓百里安不惜冒着被反噬的代价,也要抽空阿娆的记忆是为了她。
可他此刻做下的约定,到底要落空了。
时空法则的定律便是黄金门这样的禁忌之物也无法包容庇护,百里安带着记忆回到现世的事实无法更改。
二人肉身回归的那一瞬间,便是她被天道抹杀之际。
云容并不期盼着能够有着奇迹发生,只期盼着天道的抹杀过程能够尽可能的漫长一些,让她能够有时间远离师弟。
她并不希望百里安在恢复记忆,想起她的时刻,亲眼见证她的消失与离去。
这太残忍。
生离死别之痛,她不愿再让百里安去经历尝受。
她所期盼希望的是师弟无论深处何方,何时何地,纵是生命里最孤独难过的时候都有所爱之人相陪,我想让他所有都为之痛苦事物都终消散,带着光明和黑暗,去祷祝他一路被爱的未来。
让她苟延残喘般值得庆幸的是,索性那天道的灭杀不留痕迹,会抹除关于她所有的痕迹与记忆。
便是师弟一时之间找不到他,心慌不安也只是短暂的。
索性,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云容存在。
若他们有缘,未来某一日,终将相会续缘。
她最爱的师弟,此生,不会留有遗憾。
对于百里安承诺种种,她自然不会泼他冷水,而是真心地由衷地替那个云容,带着对未来的那份期盼憧憬,轻笑道:“好啊,过往的我,所求大道无双,浮云过眼剑不朽,如今我之所求,不过简单一日三餐,七情六欲。”
她目光温柔,带着专注性的呵护之意看着百里安,眼睛里的丝丝缕缕的情意慢慢笑开,半分悲伤不显,安宁说道:“褪尽风华,我仍在未来等你,不会失约。”
换做前世,百里安自然也就信了她这副自欺欺人的不会失约鬼话。
奈何重生成为尸魔,重活一世,经历种种,心境早已经历了无数大起大落的算计变化,百里安怎还会如前世那般憨直。
他眉毛轻抬,似是看穿此刻云容所有心思,唇角微翘,原本想要点明其中关系,可细细一想,却也对云容这副什么都想独自一人尝尽孤独苦楚的性子感到了丝丝微恼的意味。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百里安目光流转,眼底含着一抹云容未能察觉瞧见的戏谑逗弄之意,面上却是端得一本正经,仔细回忆道:“说起来,师姐经历两世为人,还说什么自己是天玺剑宗第四剑的心魔,唬得另一个自己一愣一愣的。”
云容见他重提旧事,忍俊不禁:“事出无奈,毕竟未来因果之事,说出来太过匪夷所思,那个我脑子里皆是剑道,若是妄自提起,怕是会乱她道心,反而不好。”
“怎么会……”
百里安一副为另外一个云容辩解的样子,面上带着几分羞赧之意道:“师姐你不知晓,当年我在魔界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那位云容师姐可是舍生取义,不惜自舍清白也要救护我的性命,说起来可真是出乎意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