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生水乃是护魂之神物,深藏于他的身体之中,自然不会带来任何危害。
可真正可怕的是,对此他竟一无所知!
他心思之缜密,自认为还远在葬心之上,他对于外界的提防之心,更是滴水不漏。
有人在他身上做了这么大的手脚,他竟没有半分察觉!
更让他心生寒栗的是,此番他谋夺黄金骨,与古三松乃是密谋,他实在想不通,魔君阿娆究竟是有何本领,竟能占尽先机到如此程度。
“陛下说笑了,能得陛下如此青睐相护,是属下之福。”
望夷从一时失态心乱中,很快强行稳定好了自己的心绪。
他明白,光从言语试探套话,他不可能从魔君阿娆的口中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望夷拖着自己沉重僵硬的身体缓缓站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
他身上这具木偶之身开始飞快腐朽枯化,木尘寸寸凋零,取而代之的是,有新生的血肉筋骨自虚无之中开始凭空生长。
在那鲜血淋漓的筋肉重组相连的血腥画面里,却是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色诅咒之力。
在那股诅咒之力下,望夷被消融毁去的肉身重生凝聚出了一个新的身体。
身体重聚的瞬间,望夷的所有沉稳,从容,在这一刻被尽数打破。
他双手捂着眼睛部位只有两个森森血洞、还未来得及生出五官的脸,猩红淋漓的污血争先恐后地从他的指缝之中流涌出来。
撕心裂肺痛苦的嘶吼声打破了冥殿的安静。
前一刻还冷静自持的河主,此刻竟是全然不顾仪态,痛苦地倒在地上。
他身上新生出来的血肉好似都是松垮绵软的腐肉,在地上挣扎打滚一周,烂肉碎落一地,而后有周而复始地继续再生,然后腐烂、再生……
此过程比起凌迟极刑,更是有着过之而无不及。
便是在这红尘俗世各种蹉跎的古三松见了也不由唇齿发寒,他眼瞳颤抖恐惧地看着魔君阿娆,如堕冰窟,前心后背凉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于殿中那血腥残忍的一幕,魔君阿娆面上不见任何动容之色,她面上笑容闲散。
“别这么看着朕,虽说望夷河主背着朕做了不少的小动作,可还没到朕要出手教训他的时候,这是他自己身体里所藏的诅咒,与人无尤。”
被那生生死死折磨得不看人形的望夷在地上狠狠抽吸着寒气,他话都说不全了,可是听到魔君阿娆这句话,他却是有着极大的反应。
指缝之下,血洞洞的双眼带着无法理解的惊愕看着阿娆。
魔君阿娆笑道:“很惊讶朕知晓你的秘密?你似乎忘记了蜀辞真正效忠的主人可是朕啊。”
望夷身上血肉的腐烂速度渐渐变得缓慢了下来,他好似得到回血一般长长喘了一口气,他似是自嘲一笑,嗓音沙哑地开口道:“倒是我自不量力,咎由自取了。”
他虽甘心于屈于三河之位,那是因为对他望夷来说,名次位份于他而言,皆是虚幻之物。
他之强大,他之野心,从不局限世人对六河的排列强大看法。
同为上位魔河,他不否认魔河葬心的强大与心思狠毒。
可他自认为,魔河葬心虽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仍不及他。
六河之中,唯有魔河蜀辞,于他有着山海般的巨壑天渊之隔,他甚至看不清楚自己与蜀辞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宽广。
他亦曾一念之差,打过蜀辞的主意,试图以自己的未知魔河,吞噬蜀辞那不死不灭的力量。
望夷这一生,多数时间都在隐忍藏锋。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势求一击即中!
他是极少出现失误的存在,他这一生都在极近可能的追求完美无缺。
可是在这世上,哪有什么事事算无遗策的人。
从他生出对蜀辞下手,吞噬她的魔河的念头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永生永世,都将不得安宁。
也是在蜀辞身上,他深切体会到了不自量力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蜀辞至今还在,他自是没能成功地吞噬魔河不死魔兵,反而在蜀辞身上同化得来了不死不灭的诅咒。
他没有蜀辞那么强大的肉身与灵格权柄的力量,他的身体无法承载这份诅咒的力量。
故此,他的不死不灭不同于蜀辞那般强大,而是伴随着腐烂、痛苦、永无尽头的绝望。
他的失败源自于自身不够强大,只是对蜀辞生出种种心思,以及做出的种种算计行径,便是连蜀辞自己都不曾知晓。
如今,他还是头一次以如此腐烂的姿态,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得满地狼藉不堪。
腐烂的过程已经完全结束。
望夷坐在地上低低笑了起来,便是连身上那件常年覆体的紫色长袍也恢复如初,唯有他的那张脸,仍旧是无面状态。
听着他阴沉危险的笑声,古三松心中未绝的寒意更重三分。
这个疯子,竟是在这种任人鱼肉的时候动了杀心!
而让他动杀心的对象,竟是他与那魔君?!
想杀他倒也可以理解,他这是患了什么失心疯,竟是还对魔君起了杀意!
古三松不理解望夷的疯狂,阿娆同为黑暗中成长出来的魔鬼,却是明白他那扭曲的杀意从何而来。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容触犯的逆鳞。
望夷,不外如是。
阿娆失笑地看着望夷:“是不是所有看过你这副模样的人,都得死?”
从来嘴里难听见半点真话的望夷,今日倒也难得坦诚了一回:“严格来说,确实如此,不过从目前的实力来看,我若想要杀死陛下,恐还需在努力经营一些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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