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吹散那红薯蒸腾而起的热气,轻咬了一口,侧眸看来,淡道:“这天下卷本就霸道极废精神,昨夜你既能够支撑一个时辰,既然十分超乎本座的想象了,谈何而来的失礼之处?”
“我……”
见百里安神情踌躇,似是难以启齿,沧南衣顿时会过意来,淡淡一笑,道:“放心,你的辈分纵是再小,本座也不至于随意叫你睡了本座安眠之榻,你睡的那是青玄的床,不必这般战战兢兢的。”
“青玄女官的……床?”百里安表情相当微妙。
沧南衣分明手指不畏烈火高温,可咬红薯的时候,却似乎极其怕烫。
她又低头呼呼轻吹两下,这才咬了第二口,细细咀嚼说道:“你的嗅觉素来灵敏,身上沾染的是谁的气息,自然是一嗅便知。”
百里安张了张口,表情呆滞问道:“青玄女官的床,怎么会在娘娘殿中?”
纵然沧南衣是有分床而睡的习惯,这殿中的第二张床怎么看,也该是为自己的夫君所准备的吧?
沧南衣抬了抬眉梢,淡道:“昆仑地域辽阔,诸事繁忙,算不得什么桃源之境,本座每日日理万机,一人心神如何够用,青玄既为昆仑司玺女官,自有义务常伴本座左右,为本座处理公事。
有时晚了,也偶尔会在这忘尘殿中睡下,故此多备一张床,又有何不可?”
这么听起来,似无不可。
可娘娘您并非独身一人,而是成亲多年啊。
百里安嘴唇动了动,终于问出了心中长久的一个疑惑:“娘娘,我很好奇,您常年都是一个人独睡的吗?”
沧南衣神情坦荡的嗯了一声:“有何不妥之处吗?”
百里安扶额:“您已经成亲了啊。”她是怎么做到这样理直气壮的啊。
沧南衣理直气壮:“成亲与本座独睡,有何矛盾之处?”
好吧,百里安果断闭嘴。
这仙界联姻的关系,当真是比那清水还淡。
这般听起来,娘娘的经历,当真是与他前世时,和云容师姐的联姻关系大为相似……
哦不,不仅仅是相似,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与云容师姐之间的夫妻之道,是相敬如宾,谨而有礼,虽不至于如寻常夫妻那般亲密无间,却也不至于同床异梦,至少于剑道修行共同悟道的方面上,还是多有心灵默契。
再观娘娘这,莫说异梦了,便是同床都没有……
除了那一纸婚书以外,百里安是看不出来半点她有嫁过人的觉悟。
不过别人家的夫妻之事,百里安也无心多问,只是……
“额,娘娘,这纵然是青玄女官的床,也不至于是我自己大半夜迷迷瞪瞪之下爬上来的吧?”
“自然不是。”沧南衣吃完手中的红薯,便将手里的薯皮丢进那火盆里给烧了。
红薯皮丢进炭火里,烧出一阵难闻的烟,圣人娘娘显然是没做过这般有人性的事,被那黑烟给呛了好几口,连连低咳两声才顺过气来。
百里安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神情微妙。
沧南衣面色依旧淡淡的,只是脸上莫名多出了一抹极为微淡却十分可疑的红晕。
也许是被自己作茧自缚的小动作给蠢到了,她竟难得地避开了百里安的注视,轻咳一声,道:“昨夜你睡得太沉,是本座将你提过来的。”
“提?”百里安很会抓字眼,他皱起眉头,却逐渐反应过来,自己脑子疼得厉害不仅仅是因为睡觉时磕在了床框上。
除了额头,他头皮也疼得酸胀发麻。
所以昨夜,他竟是被人抓着头发一路给提扔上了床?
思明前因后果的百里安好气又好笑,不过这当真才像是她会做的事。
比起被这个女人一路抱上床,这种简单直接又粗暴的方式反而还让他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百里安目光又落在了那烧得正旺的火盆里,忍不住问道:“娘娘哪里来的红薯?”
这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一丝烟火气,如若说这位不染红尘的圣人娘娘会在自己的殿中藏红薯此等五谷杂粮之物,也是叫人匪夷所思的。
沧南衣道:“凡人进贡的贡品,随意取了一些随便烤烤。”
百里安:“……”
好随意的神明。
“那……娘娘今日还有何吩咐?”
沧南衣淡淡一笑,道:“白日里,你于本座而言,确实无用,到了夜间,再来读书给本座听吧。”
事实证明,一切果真是百里安想多了。
昨夜仅仅只读了一个时辰功夫的书,几乎就要将他的精神给榨干了去。
他起初还以为沧南衣是看重他的天资,又拉不下面子执意收他为徒,便变着法的传授他神通法术。
却不曾想,他昨夜读的东西,虽记在了脑子里,可字是字,知识是知识,这些字单个辨认他皆懂,可结合在一起于心中默念,却已然没有了昨夜的心境。
果真是寻常念读之法,学不来这天下卷,只是平白受累遭罪。
若非心知沧南衣是圣人,百里安简直都要怀疑,她召他入殿,是有意继续惩处折磨于他了。
不过听她这般吩咐,白日里,她似乎还有要事,不会在这忘尘殿中久留。
百里安商量说道:“既然娘娘没有要用到我的地方,那白日里可不可以让我回到小山居中去?夜间时分,我保证准时来此。”
“放你回去于蜀辞那只妖魔团聚?”
沧南衣笑了一下,道:“倒也没有这个必要,本座说了,召你入这西悬峰上来,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偏殿里,哪里也不许去。”
“娘娘……”
沧南衣打断道:“那蜀辞给本座惹了这么多麻烦,如今到了本座的地盘上,本座总是要叫她尝些苦闷才是。”
百里安无语:“娘娘说的苦闷就是让她独自一人在小山居中苦等?您也不怕她再给你惹出什么麻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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