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诡抬起眼眸来,壁上灯火摇曳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眸,怪物敛眉不语,别样美丽的那张脸上涩然莫名,竟是在神似娘娘的这张脸上看到了十分楚楚的意味。
百里安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要带她离开一起回到人间的蠢话。
他尸魔之身尚且无法再六道人间的光明世界之下立足,冒然将她这样的诡异带到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去,无异于将厉鬼拉回阳世,遭万神所诛。
他沉静片刻,后道:“你若与我合作,我可以助你强大,在这河下幽舫里主宰自己的命运。”
百里安分明在此地处处受规则限制,实力万不存一,任凭谁听了这话,都只会觉得他在胡夸海口。
可不知为何,这艳诡对他却并未产生任何怀疑的态度。
她垂了垂眸子,手掌忽然贴上百里安的胸膛,道:“你陪我一次,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百里安眼眸微张:“陪?”
是他理解的那种意义形势上的陪吗?
饶是这纠缠不休的要求听起来十分无礼且无理,但百里安却也清楚明白,她被人食空了五脏六腑,艳诡在此形成诡怪,仅剩一张空空如也的皮囊,是为痛苦,需要化解这种身躯灵魂不完整的痛苦,则需要被执念欲望填充满足,方才完整。
说到底,也仅仅只是一个希望被爱的怪物罢了。
可悲又可怜。
百里安轻叹一声,道:“如此毫无意义,纵然我答应陪伴你一次,那也只是虚假的,如此,我与那个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艳诡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坚定起来,认真说道:“你不会欺瞒于我。至少,在如此绝境之下,你始终都未想过要背弃那个女人,如若我是她的话,你就会一直……”
“可你并不是她。”百里安无情打破她的幻想,却也明白她心中的幻想:“而我,也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百里安抬起手来,手指轻轻绕起一卷她肩头漆黑的发丝,眼里含着极浅的光,淡然说道:“当然,正如你所言,我并不会欺瞒于你,我亦不希望我那同行之人就此丧命于此,若这就是你开门的条件,我亦会奉行,只是这对你而言,并非是一件划算的交易。”
他微微抬首,二人之间的呼吸交错着,捻来那一抹秀发,贴于唇边亲吻了一下,笑容忽而迷离,道:“饮鸩止渴,终究画不满这一张皮囊被食空的形神。”
艳诡睁大眼眸,不理解他如此亲昵举止有何意义,但不知为何,就是感到很开心,空洞的皮囊之下酥麻发痒,仿佛有什么要生长出来。
她也有样学样,去用手指卷绕他的银色发丝,想要低首亲吻。
就在这时,一道外界的河水天光破暗而来,光芒极其刺目耀眼。
百里安不自觉地眨了眨眼,侧眸望去,只见两道扭曲混乱的回廊被迫拨乱反正,归位正常。
长廊两侧大红灯笼诡谲的色彩变化,竟是化为好似澄澈初光的佛堂三千明火灯,那光好似有生命一样,像奔走不息的长河,席卷着一袭沾满尘瘴却依旧风光霁月的青衣。
两道身影行于光里。
红衣执伞,青衣立于伞下,眸色深深地看着长廊上骑在百里安身上的艳诡。
她平静说道:“吾倒是没有想到,竟有诡怪会为吾护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