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淡淡一笑,道:“你还想着要吃掉她?”
阿衣舞舔了舔嘴唇,对于自己的欲望丝毫不加以掩饰,“为何不可以想呢?虽说我并不了解你们的那个世界,可是那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实在是……珍贵得令人难以形容。
她在你们的世界里,想必也是某种主宰至高级别的存在吧?吃掉她一个,我深信我自己一定能够进化到一种超乎想象的程度,所以你若是继续清扫垃圾的话,我会十分困扰。”
“该困扰的人是我吧。”百里安失笑道:“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里,保护她是我唯一的选择,你这般觊觎于她,会给我带来很多的麻烦。”
“我不明白,在这个自身难保朝不保夕的世界里,吃掉她才是你唯一能够保全自己强大的选择,你却选择了一条最辛苦最不值当的道路。”
“你当然不会明白,因为我与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百里安面容沉静了片刻,绸带所覆盖着的眉眼难知心事,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一声,道:“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重于生存,保全自身一人,而我,有家想归,既有归去之处,心念之人,心怀期盼所行的每一步路,对我而言,都不算辛苦。”
阿衣舞并不能够理解百里安的这种情感,她面上不禁流露出一抹遗憾的意味,摇了摇首,道:“在这个世界,时间、空间只会腐蚀我们的身体乃至灵魂,我们活着的每一刻几乎都是在与死亡相争。
若想摆脱这种困境,那就必须要不断的进化,进化到连这里的规则都难以理解的等级高度,成为这里的绝对主宰。
纵然以我如今的等级能够在这片界域里活得很好,但威胁依旧处处存在,与其这般不安定地活着,我更想打破自身的界限。
哪怕这个过程很难,尽管贪婪会让我步向灭亡,可我亦正是因为贪婪,而进化至此。”
百里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虽不认同阿衣舞的食欲欲望,却也理解她的想法,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阿衣舞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已经有多少年了,从未有过这样一个食物,值得她赌上一切,甚至不惜从伞器中取回了自己的眼睛。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笑道:“你倒也当真是个大麻烦,我若想成功吃掉她,总是得先解决了你才是。”
百里安平静道:“你很强,或许你可以办到。”
阿衣舞嗤笑一声,眼底似有神秘的波光潋滟,她慢慢吐了一口气,道:“我已取回眼睛,多少能够窥得一二世间真理,前几日我尚且不知你与我对战用意何在,可今日,我却已然看出,你在通过接受我的攻击,从伤口与痛苦里感悟解析这世间赋予每一个不同诡怪身上的规则。
今日你能够将那卖货郎算计至死,成功与龛笼达成交易,想来是在与我一战以及清扫船上垃圾时,狠下了一笔功夫吧?”
这真是一种不合理的本事。
百里安并非否认她所说的一切。
阿衣舞看了他一眼,仿佛终于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一般,她身体释然般的放松了下来,面上笑容灿烂道:“所以,若是杀不死你,我落在你身上的每一柄刀,每一道攻击,都在使你强大,所以,想要解决你这样的麻烦,自大是最致命的,倒不如祭献一切,打破常规,以超越你成长的速度不合理的手段才是最稳妥的战术。”
这一刻,百里安的神色终于变得无比认真了起来。
阿衣舞自嘲一笑,她将自己得来不易的那一瓶听雨泉扔给百里安,道:“来时不知你竟是变数,如今看来,此物于我已是无用,你既想要,我便锦上添花送你又何妨?”
话语落定,她便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伞,她手握伞柄,伞首面朝着自己的胸膛,面上含着疯狂的笑意,像是一个豁出一切的疯狂赌徒,毫不犹豫地将整支伞狠狠灌入自己的胸膛之中。
鲜血狂涌,流淌至那平静的长河之中。
立于河畔的红衣长舞,猩红飘流。
纤细修长的身姿以着一个凄然疯狂的姿态,跌落至河水之中。
红衣沉水,继而很快又消失不见。
百里安对这世间的规则本就了解得尚未有限。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隐约之间,察觉到这阿衣舞的疯狂之举莫约类似于古时后祭河的某种邪恶仪式。
随着红衣沉寂消失。
那清澈却极深的河底世界里,却缓缓漫上来一片恐怖庞然的幽暗阴影。
平静的长河忽然之间,河流变得湍急诡异起来,无数河底鱼怪都在沉寂的水底无声的湮灭消失,仿佛被一股苏醒却又极度饥饿的力量吞噬吃掉般。
漂浮于河面之上的幽舫,甚至在这一刻都开始簌簌震颤起来,尽管形态非人,可流露出来的气息无比清楚地透露着祂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