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贤有些好奇的隔着楼梯栏杆，伸头向下面看。
只看到里面景象的第一眼，他就愣住了。
培养缸。
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排列了整个工厂地面，如密集的试管般的淡黄色培养缸。
长长的药剂连接管道自上而下接入刚好能囊括一整个人体的玻璃缸，源源不断的向里面灌注着药液。
偶尔浮起两三气泡。
约莫两米高，如同巨大试管中的玻璃缸里......
装的全都是人。
里面有男也有女，全都闭着眼。
堪称完美比例的身体，就那么赤果着，飘荡在半透明的液体中。
全都是二十岁上下，最美好的年纪。
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在干什么？”
江贤强压下心中震撼，张口问道。
“这里，是仿生人的墓地。”
莫文樱在他背后轻声道。
忽然，她转头问了他一句，
“......你知道仿生人是怎么制作的吗？”
江贤一边向远处望，一边下意识的摇头，
莫文樱也不打扰他，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语气，像是自言自语般的陈述。
“仿生人，是一种人类复制体。”
“人们通过剪取特定基因片段，剥夺了这部分人类复制体的自我意识总结能力。”
“于是，他们天生就成了没有意志，任人摆弄的人型生物躯壳。”
一边说着，她指向厂房另一边。
那里的每一个平台上，都摆放着像外骨骼一样的机器结构。
“在这一基础上，人们以机器输入的方式，给他们接入体外强人工智能。”
“统一编写服从指令，塑造无自我追求的绝对服务型人格。”
“能动的时候，他们是在各种途径作为商用物品的工具。”
“等到短暂的使用寿命结束，”
莫文樱声音顿了顿，转头看向另一侧——那边的培养缸里装的都是脏器。
“......他们的身体也可以用于实验、研究、乃至医疗。”
“除此之外，外接在他们大脑上的人工智能母体，还因为储存了大量思维信息，主动构成了深度学习网络，而大幅度升值，而被大量企业收购。”
莫文樱说完，忽然沉默了一下，试着总结道：
“生物销毁场，就是一个让他们在躯体静止后得到价值升华的地方。”
“大概，是升华吧？”
江贤沉默。
看着那培养缸里漂浮着的男男女女，心中蓦的回忆起第一次遇到妖魔之隙时，商行里为了掩护客人撤退，独身抵挡妖魔，最后被腰斩的那个仿生人服务员。
拳头不由得一硬。
看着这满满当当的厂房，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试图去理解这个不同时代的产物，
但是，或许是恐怖谷理论在发作，亦或是莫文樱那讲故事似的温和声线，让他的代入感恍若身临其境般强烈。
江贤转身的时候，直感觉自己背上都是冷汗。
原来，这个全民武者时代里的普通人，一直都在他们身边。
可惜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
看来，无论再如何看似美好的社会幕帘底下，都有不少五马分尸也不冤的人。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
江贤没了探索未知的心情。
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正想着转换下思路，他脑中忽的灵光一闪——这里是销毁仿生人的地方......那妖魔来这干什么？
江贤看着这整整一仓库的仿生人尸体，有些疑惑。
正思索着，一直戴着的无线耳机模糊了一下，传来韩秋的声音。
“停下！你是什么人？！”
“现在是缉妖组任务执行过程中，任何妨碍捕捉妖魔的行为都......”
“草！”
“拔刀！”
“发生了什么？外面是什么人？”
江贤按住耳机，眉头紧蹙，转过头对莫文樱吩咐了一声：
“你先别出去。”
而后，他二话不说，大踏步迈出门外。
刚一出门，就见一道人影砰的一声砸到他身边的铁门上，一边呕着血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是韩秋。
“咳咳咳...快跑！任务信息有误，那头妖魔至少咳咳、第四能级！”
他张开嘴，一口白牙被血染红，左肋凹陷下去一大块，断裂的骨骼扎透皮肤露到外面，血液顺着伤口慢慢的淌。
“跑啊！”
另一边，赵楚星则正被压在地上，眼镜都摔在一旁，艰难的双手撑着刀抵抗。
趴在他身上的，是一头半个身子尚扎根在人体内的妖魔，壮硕的上半身从一截人类躯体的背心脊椎断裂口中钻出，一身赤皮鲜艳如火。
爪牙与艰难支撑的刀锋间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响。
眼看着獠牙就要刺进赵楚星肩膀，那妖魔两耳一动，双手忽然猛地撑地窜开。
刀光如电闪。
伴着额前发丝飘落，赵楚星顿时感觉自己身上一轻。
“嗝！”
口中止不住打了个饱嗝。
没被妖魔咬死，也差点被这吓出来的一口气憋死。
“是食脏鬼！我们散开跑！”
来不及把气喘匀，赵楚星从地上爬起，捡起眼镜，大声提醒江贤，
“它至少第四能级，能跑一个是一个！”
“站住。”
江贤将十骨归入鞘中，双目如锥般看着面前的妖魔，声音平静的强硬的指挥道，
“你去给韩秋处理一下伤口。”
“这头，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