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林弯刚弹完一遍。她刚刚听到了慕唯舟出去的脚步声，却没听见他再回来，所以这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了。她站起来活动活动，摸到窗口，仰头伸了个懒腰，又用手指把凌乱的长发拨到了背后。
“这里还不错哦。”她自言自语道。
金毛犬果冻把脑袋搁在她脚背上，投到地面上的那一块阳光里，满意地眯了眯眼。
她轻轻哼起了一串随口即来的曲调。
慕唯舟本是无意中放轻的脚步，听到这丫头认真地在哼歌，竟也饶有兴趣地旁听了一会儿。他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流行歌曲，也不记得有什么世界名曲是这个调子的，反正很好听就是了。
结果林弯只是哼了一小会儿就陷入了沉思，良久，她低头对着地上的闭目养神狗道：“果冻，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果冻的尾巴轻拍了一下地面，算是很敷衍地回应了她。
慕唯舟轻轻敲了敲门，不多不少，正好三声。吸引了一人一狗的注意。他从纸袋里摸出一杯奶茶，撕开吸管插进纸杯，递给了林弯。
“给你买的，我猜你会喜欢这个。”
林弯小小地啜了一口，甜丝丝的，她的确很喜欢。
慕唯舟看着面前这丫头头上翘着一撮乱毛，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伸手把它捋顺了。再低眼一瞧，这缕毛的主人还在浑然不知地认真喝奶茶。
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后背松弛地靠在钢琴上，细细地品尝另一杯咖啡。
“慕老师，这首曲子我已经练了五遍了，待会该不会还要继续练吧……”林弯小心翼翼道。
慕老师悠然道：“没错。”
“可我明明已经不会出错了。”林弯不解道，“我真的背熟曲谱了，不信你抽背啊。”
慕唯舟正色道：“林弯，音乐不是刻板地把纸上的符号转化成声音，让人听见就可以，而我在你的演奏里听不到半点属于少女的心意。林弯，你的心态有问题。”
心里如同被针小小地刺了一下，她悄悄咬了咬下唇。
慕唯舟顿了顿，他刚刚似乎捕捉到了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酸楚。于是他的语气软了半分，“林弯，这一次，我带你弹。”
林弯沉默地点了点头，一边暗暗地告诉自己要去抓感情。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又虚又浮，愈是想要抓它，它愈是跑得远。
又一遍结束，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室内又一次陷入了沉寂，她知道自己是无颜开口，而慕唯舟多半就是顾及两家交情，不好意思再把批评她话说重了。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马上自己就要灰溜溜地告辞离开，接着很快慕唯舟会告诉陈阿姨，陈阿姨又告诉她母亲：
你女儿真是太差劲了！
她自责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慕唯舟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局促不安的样子，暗叹一声糟糕，怕是刚才哪句话说重了，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都红了一圈。
半晌，他试探着开口道：“弯弯？”
他听到她小小地、很乖地“嗯”了一声。
“第一次合奏，比想象之中的还要顺畅。”
“……嗯。”
“看来是我对你的判断略有失误，也许你只是因为突然换了环境而不适应，而且我对你的要求可能比你导师的要求还高……其实你很好。”
“嗯……”
她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嘴角。
慕唯舟心头一块石头放下了。
什么嘛，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怎么跟养了个女儿一样。